蒙古軍九十公裡的推進速度,不是推進一天兩天的峰值,是一推就是兩個月的日平均值,是行軍帶追殲,摧城帶滅國的連續攻勢作戰速度。
一次次數萬裡長趨,沿途涉及極地冰原,凍土高原,沼澤,叢林,草原,戈壁,大漠,山地,丘陵等各種複雜地形,可任是不毛之地的無人區,大軍照過。
不依靠後方補給而萬裡長趨,攻勢作戰日均狂飆九十公裡。
這是遊牧民族的強項,李軒很想學過來,移植進自家團夥,起碼打不過,能跑的過。那就等於戰不戰在我了,有便宜就戰,沒便宜就閃唄。
可他始終搞不清遊牧民族是怎麽做到的,問過不少戍邊的漢軍老卒,東一言西一句的全是零散碎語。
天生啊,從小馬背啊,馬耐力好啊,牧民啊,盲人摸象一樣。他越聽越糊塗,越是畏難,越感覺草原遊牧戰法,真不是漢地農耕軍隊能學的,看都看不懂。
以蒙古騎兵那樣喪心病狂的推進速度,還是處於連續攻勢作戰,破損的軍械,消耗的箭矢,甲胄被服等補給,傷病等情況且不提,單是一個水源與食糧,怎麽解決?平原,草原,戈壁與沙漠上,用什麽燃料生火?
太難了,他時下就兼著團夥內的後勤大總管,讓鄉民到附近河邊提幾桶水,蒸點饅頭都感覺費勁,更別說攻勢不停,隨時補給了,生火的柴他都不知道哪來,越想越感覺做不到。
正當他要放棄的時候,找鄉民擠羊奶時,無意之間,他腦中忽然浮現出了蒙古騎兵隨軍的馬群,羊群,駱群,想到了馬腸,肉松,馬羊駝奶,奶酪酥油。
進而,他突然明白了遊牧騎兵,是如何解決沿途水源與軍糧補給。
就是一個生物轉化,馬,羊,駱駝,就是天生的生物淨水器,能把野草完美的轉換成淨水不說,還是液體麵包。多余的羊奶駝奶馬奶,還能製成奶酪酥油。
牲畜的糞便,牛羊馬駝糞,就是燃料。
隨軍的羊馬駝,一旦需要,就可以作為軍糧,就地宰殺食用,或製成香腸,肉干肉松。
剝下來的皮革,就能補充士卒的衣被服。獸筋腱骨可製弓弦,箭矢,皮胄皮甲,金鼓號旗帳,牛角號嘛。甚至樂器,馬頭琴嘛。
一邊行軍,一邊放牧,大馬生小馬駒,母駝生小駱駝,母羊生小羊羔,只要有草場,隨軍牧群夠大,糧草不用補不說,補給還會自己增多。
既然趙武靈王可以學胡服騎射,李軒感覺把遊牧民族隨軍帶泉,帶會走的軍糧學過來,非但用於騎兵是如虎添翼,用之步兵是一樣的。
他感覺這遠遠比學個鮮卑的馬槊,還敝帚自珍的有用。
只是他不會放牧,對放牧,管理,飼養牲口一竅不通,他連高粱長什麽樣都不知道,農耕與耕戰體系都沒了解明白呢,更別說把遊牧民族的牧戰之法,移植到漢軍了。
他才具不足,欠缺實現想法的實踐方法,知道有錢人是怎麽掙來的錢,是一回事。讓自己成為有錢人,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才對蘇雙與張世平的到來,充滿歡喜。
“口惠而實不至,怨災及其身啊。”
若封侯之有期,張世平不怦然心動是不可能的,可正是被李軒說動了三分,反而心中多了三分忐忑,一絲慍怒。
那表示他一旦走上了李軒指出來的這條岔路,未來就變成一片迷霧了。
而要走上這條新路,他不付代價是不可能的。既是奔著封侯而去,
居奇貨的那點投入,圈外站的旁觀心態,肯定都要大變。 可要一入局,既是為自己搏封侯,自然本錢越厚越好,弄不好身家性命都要投進來。
這讓張世平有些微慍,或來源於對未知的惶恐,或羞於不願冒險,或源自內心中不願正視的其他原因。
總之,他把這份來源於自身的慍怒,發泄到了李軒的身上:“為了你一個封侯之期,我張世平或許就要破家,或許就有身死族滅的那天!”
“誰又沒有身死族滅的那天呢?”
李軒聞聲不以為意,臉上笑吟吟的,“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麽,保證自己無法保證的事,那才是口惠而實不至。我只是堅信封侯之賞,必在其中,但那只是我個人的堅信。
你我初識,你的選擇真能與信不信我有關?你的選擇,隻取決於你的本心,何必拉我來堅定你的選擇?我時下窮的吊蛋精光,除了給你安慰,能賠世平兄什麽?”
張世平聞聲苦笑,被人毫不客氣的點出心中軟弱,倒使他渾身一松,無奈搖頭道:“明知我不過尋個安慰,你竟連個安慰都不給。”
“世平兄當世豪傑,軒不文不名白身一個,有何資格安慰世平兄?空口白牙,怕只會惹你小覷。”
李軒求生求存,求名求利,混飯與拉人的態度,截然不同。既是拉人合夥,就是坦誠為要,長期同食共事,是胖是瘦遲早彼此一清二楚,打腫臉充胖子才是自打自臉,自己找疼。
友朋相聚,最後埋單的肯定得牛逼吹的最大的那位來嘛。
他對鄉老鄉民吹牛逼,是因為鄉老鄉民皆是圈外人,可使之,不可使知之。
可他是要把蘇雙,張世平拉入圈內的,而且要的就是張世平自覺埋單,裝窮都來不及,吹個毛的牛逼。
世上最傻的事,莫過於對朋友吹牛逼,自打自臉自去埋單。
李軒對圈內一向真誠,既然藏不住,自己埋著點反能讓人高看一眼,所以就真誠的看著張世平,實話實說:“世平兄既想登天,遂青雲之志,又怕粉身碎骨,那你又怎麽登的上去?既想馬上博個萬戶侯,有被別人打下馬的一天,又有何怨?既是割敵頭割出來的出身,被敵割了頭,誰又欠你不成?”
張世平聞聲被噎了下,眼神古怪的盯了李軒一眼,沉聲問:“小仙莫非無封侯之志,馬革裹屍可無怨?”
“一個侯算什麽。”
李軒擺手一曬,又拿出來了他的圈子理論,“只要我們站的是一個圈,我願諸兄皆封侯。至於我嘛,只要我是咱們這個圈裡的人,在咱們的天下,就是天上人了。我隻願做天上人,天上人憑何馬革裹屍?臨危遇險,我當騰雲自去才是。”
張世平又被噎了一下,眼睛都聽直了,能把不求上進,臨陣逃跑都說的如此飄逸,如此理直氣壯,如此有道理,顯得還挺大度,他真是聞所未聞,一時竟有些服氣,坦然道:“我有三分心動,翼德之勇為一,你小仙之鬼佔一,我權且算被你說動,自為一。”
“喔?”李軒聞聲一挑眉毛,興致盎然的問,“另七分在哪?”
張世平訝然:“我本以為過五分即可,再尋二分就是。”
“那哪夠?”
李軒一擺手,搖頭道,“總要讓你心甘情願,全副身家投進來為好。瞻前顧後,哪如破釜沉舟?”
頓了頓,又道,“我二姐之勇,不下三哥,此一分手拿把攥。我大哥之德才,短時不可衡,但獨佔兩分,想必世平兄遲早無異議,那這就是六分了。
蘇雙蘇當家的與世平兄琴瑟合弦,應有一分吧?我軍氣象,十日內世平兄且看個分明,再加你一分心動,不過尋常。
這就是八分了,我既必贏,又何必望半五之數,顯得小家子氣?”
“小仙太鬼。”
張世平聞聲又是哭笑不得,揪著小胡子糾結道,“我本要出卷,你卻題未明,就自出題,自答完了?”
“難道我出錯題,答錯題了麽?”李軒反問。
“也罷。”
張世平無奈的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我張世平也不小家子氣,你若能十日內說服簡憲和與你等兄弟站進一個圈內,我便是身家性命全站過來,又如何?”
“憲和公哪用遊說?”
李軒一聽就哈哈大笑, 他雖然不知簡雍到底是多少年後,因為什麽原因加入的劉備團夥,可相性契合放在這裡,忽悠簡雍入圈肯定是事半功倍,毫不擔心的一笑,“憲和公是無雙國士,既是狂士,又怎會被他人遊說?你且看我如何讓憲和公,自己遊說自己便是。”
“幾日?”張世平狐疑的看著李軒。
簡雍之自戀與狂傲,他是領教過的,坐個榻都向來獨佔一塌,從不與人分。
他自是不信簡雍能被人輕易說服,才故意出個他自認為的難題。
沒成想,李軒卻不當回事,仿佛說動一豪族為要飯的賣命,是件再也尋常不過的事。
“一天。”
李軒衝張世平伸出一根食指,神秘的一笑,“我若遊說憲和公一句,便算我輸。”
“拭目以待。”張世平被李軒自信的樣子唬了下,拱手為祝。
“不用以待。”
李軒呵呵一笑,“等著吧,若不出我料,憲和公不出十日,就會來遊說世平兄啦。”
“我等著。”張世平賭氣的一撇嘴,“憲和十日內果能來,我便是不入夥,也送你戰馬一千匹。”
“喔?”李軒聞聲眼睛一亮,饒有興趣的追問道,“若是今日就讓你等到了呢?”
“戰馬萬匹。”
張世平一拍胸脯,“加張某人全副身家,合族性命。”
“一言為定。”
李軒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金銀財寶在招手,簡雍那頭倔毛驢,快點上套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