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權利導致絕對的腐敗,壟斷到臨界點,曲線就會從峰值一路朝下,再不回頭。
由於就儒這一個神,沒有別的神了,沒有另外的學派來博弈,從外部刺激。那就只能等到外敵扣門之時,才知道全階層,全社會,全完犢子了。
因為即便是武將,天長地久的下來,也是儒家的腦子與道德了。
全天下一個樣,驟遇外來天下的挑戰,那誰上去頂都一樣,全是子曰:卒!
士農工商兵,文武各不同,前鋒遵從守門員的道德,那道德越高,不就越廢物麽?
儒是牧羊人與羊的學問,是“治”而不是“爭”的學問,用於治是好的,可以讓人為奴為羊不自知,為我是奴而心靈平靜。
一旦身邊有人違反了為奴的道德,就會引發排異反應,就會群起而攻,就會把想站起來的再次拉跪。
劉備當初欲站起,遭遇的冷眼與嘲笑,就是這一集體無意識的社會環境,對異端自然而然的排異反應。
這是一個阻止羊變狼的好學問,這是一個牧羊天下的天下。
李軒時下要做的,就是把北盟獨立出外部的天下,避免與外部放羊的天下一起,被亂世的狼群撕咬的血流成河,一起碎成一地,一起被征服,奴役。
大漢是個天下,北盟是大漢天下之下的小天下,是個勢力,是個商號,是個幫派。
若搶劫弱者,征服弱者不道德,那海軍怎麽建,建了出去為土著送溫暖?海軍將領怎麽培養?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怎麽移民?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那到底遊不遊啊,方不方的誰說了算呀?
商人,軍人,工匠,市民,農民要不要遊,還得遵守你曰的道德?不然就是忤逆不孝?那北盟這個小天下,若遵大天下的德,與籠中鳥又何異?
小天下若走私鹽,欲攫取高額利潤,與小天下之外的大天下一個道德,可能麽?
大天下是鹽鐵專賣的德,小天下若與之同心同德,德是一個德,那還販個毛的私鹽。
製售私鹽,既可以自卑為賊,也可以造反有理呀,區別就在於有沒有思想理論指導。
販私鹽與朝廷作對,當然心虛,官兵一來如鼠躥就是本能。
那要是為了黎庶不受貪官汙吏盤剝,為了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低價鹽呢?
那販私鹽的時候,兩者的戰鬥力能一樣麽?
朝廷不讓私製私販,那朝廷就是站在全天下黎庶的對立面了,就是貪官汙吏還要盤剝百姓。那私鹽販子把朝廷推了都不心虛,敢為全天下百姓吃上低價鹽舍生忘死,敢把官軍殺的血流成河。
以正義的名義!
李軒若想要北盟不心虛,若想要北方軍的戰鬥力,他肯定要架構小天下的信仰體系,要掛“替天行道”的旗。
大天下是天子統馭天下,北盟這個小天下掛“替天行道”的旗,自然要與外部天下衝突,被大天下排斥。
可這就是所有王朝的開辟者,所有創業者都要面臨的共同問題啊。
雞窩中振翅欲飛,羊群中仰天嘯月,被周圍視為異類,不很正常?
哪個王朝的開辟者,最初不是賊的?哪個創業者,最初不是被嘲笑,排斥,遍遭冷眼的?
秦亭長劉邦造反立漢,卻要讓漢之民別造反,那這個道德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可以開辟王朝,敢於創業,敢於成功的人,哪個不是反賊,誰又不是逆水行舟?
“…多少次,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
李軒每次被人冷眼嘲笑的時候,天上的家駒都會鼓勵他,那就是他的理想太陽,為他照亮崎嶇前路,護他登上群山之巔,帶他穿過暴風雨的汪洋……
乘著歌聲的翅膀!
他就是要為北盟的小天下之上,掛上一顆理想的太陽。
他就是要為北方軍,插上一雙夢想的翅膀。
殺人放火沒問題,造反有理。
征服你,別哭泣,以信仰的名義!
不敢與天下對著乾,又如何馬踏天下?
李軒這一階段不要大漢道統,不要儒這個工具,正是因為處於群雄逐鹿的大爭之世,攻守最烈的時候,誰用儒誰撲街的姿勢最美。
北盟正是開疆拓土之時,一旦用錯了工具,恰風來不張帆,暴風雨將至不降帆,勢就錯了。
李軒是沒本事改儒的,儒已經成神了,經念的好好的,幹嘛聽他的?
可再多造幾個神,分流一下,把北盟小天下內各階層的一潭死水攪合開,就沒問題。
神就是他造的,他說要有光,再讓神說要有光,就行了。
東漢佛學已經傳入,李軒是非常重視神的作用的。人就是社會性與宗教性的動物,人類社會始終就是個宗教社會,沒有不信神的人,無神論是自以為而已。
不信上帝三清如來佛,總信國家,主義,道德,階級,童年,老年,自由,平等,民主,民族,孝道,正義等等亂七八糟的吧?
這都是神!
這些玩意與上帝,如來佛,豬八戒一樣,都在認知宇宙呢。
可指導現實宇宙中行為實踐的,恰恰就是認知宇宙中的神。
造神多省力,宣揚什麽挑個什麽模板,大喇叭一架就行了,學習模板,好榜樣,艱苦樸素永不忘。
讓人來開荒,一句話就行了:“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
來開荒麽親?幽州歡迎你!
一個架構就是一個原理,他隨便教個學生,就能把人教化的察之不覺,哪用什麽戒尺背書念經的,多此一舉。
可他若改儒家,那個浩瀚典籍,與一群大師嘰嘰歪歪,這句斷句不對,不是民可使之不可使知之,那句聖人不是這個意思,李君曲解了聖人原意。
哎呀算了吧,他有那功夫還不如逗鸚鵡玩呢。
他沒有改神,滅神的本事,人家神的信徒都能撓死他。
他還是造神吧,這個容易多了。
至於北盟小天下之外的大天下,隨意,那不是他的天下,不是他的道,不是他的德。
他之所以要在自家小天下內分德,造神,就是為了改出漢末的下降螺旋,掙脫開興衰曲線的下半段拋物線階段。
他要用小天下新的疾速上行曲線,去碰外部天下的衰落曲線。
“德一分,我北盟之天下,豈不是比大漢之天下,人心更亂?”
劉備沉吟良久,似在推敲分德之利弊,皺著的眉頭始終未松開。
“何亂之有,仁義信皆在呀。”
李軒反駁道,“始皇一統,自刻永昌,天下都得聽朕的,想的挺美,其壽卻二世即亡。周亂麽?卻有八百年天下!軒不信哪朝能比周壽更長。時下之名士,心比春秋之士更實麽?忠連戰國之食客都比不上吧?要離,豫讓之輩,隨先秦之風日散,只會絕跡一統之天下。
我等若欲立武德,無武士階級為骨支撐,不過嘴上之風德而已。沒有世代效忠對象,沒有世代俸祿領取,武士與武士階級又從何來?效忠天子,為大漢守邊麽,那是士卒,不是武士。
若我等將商視為附庸,生殺予奪,不保障其人其財,就沒有立起商德的可能。即便是商不聽我等之令,只要遵了商德,就是有道德的商賈。
我等若是因為商賈違反我等之意,就罰商。那不是商不守信,不是商亂。是君不守信,君壞了君德,是君心亂了。
君不守德,被弑君不活該麽?大哥說的亂,不就是天下不好管麽?天下之所以不好管,是君不知道自己照鏡子,問問天下憑何讓你管?
君之德不是靠君來保證的,沒有製衡的君權那還不是隨心所欲去,出口成憲,說什麽都是對的,那跟一儒不一樣麽?武帝讓儒壟斷,不就是不想聽到反對的聲音麽?那王莽該篡還篡啊,綠林軍該造反還造反啊,前漢該滅還滅呀。沒有反對的聲音了,有反對的後果啊。
化一德為五德,就是一間房子五根承重柱啊,武德再重,不敢推君權之柱的,那房是要塌的,推一柱房一倒就等於是推所有的承重柱,天下就塌了。
八百年周天下,周王室早讓擠兌到彈丸之地了,可沒諸侯敢推呀,是呂不韋個商賈推的呀,當時沒有商德,商皆利益最大化原則,推就推了。
可若商德一立,便是呂不韋都不敢推的,那便是周王室再不頂用,天下被小諸侯一統,也只能叫周,諸侯也絕對不敢自稱天子的,最多就是個幕府之主。
那周還是周,諸夏還是諸夏,千年王朝,萬世一系絕無問題,傳承連綿不絕,根本就斷不了。
否則,治亂循環,崩一次文明就斷一次,那與手藝一樣,天下崩一次就失傳一次,再重建。幾次崩下來,諸夏就不再是諸夏了。
時下周邊皆慕大漢,只有周邊部盟,國家,胡人,越來越像大漢的份。無論建築,文字,禮節,生活習慣,都會越來越像大漢,只會慢慢全是用我文字,度量衡,農歷等,大漢是天下中心,融會的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