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士一旦發現自己甲胄防護爆棚,膽氣就爆棚,就敢大開大合,大砍大殺。
殺得興起,重甲士也不管自己穿的多臃腫,舉著大刀,舞著鉤鐮,端著大戟,攆著黃巾潰兵的屁股就狂追。
十幾個重甲士就能循著山道,一路砍崩三五百黃巾,把人追的屁滾尿流。
後面高台上坐著的李軒都能看樂,與十幾頭狗熊狂攆一群鹿差不多。
李軒沒阻止重甲士犯渾,他只在葫蘆谷五裡多長的南山道,遍布了竹簽陣,不到三裡長的北山道,卻是始終暢通。
一是為了讓黃巾一波波的來,讓北方軍士卒有機會輪番見見血,練練兵,驗證下武器盔甲,陣地戰的號令通傳,弓弩手實戰射速,箭矢補給頻次,與實戰條件下的殺傷率。
二是為了把居庸城下的黃巾老弱,先殺破膽。
南北同時打起來,李軒真怕被夾擊的北方軍,突然亂起來。
即便在葫蘆谷地形,北方軍佔據了如此的地勢,兵種,器械優勢。弓弩手的實戰表現,還是連平日校場射靶的三CD達不到。
應旗情況,號令傳遞,射速,頻次,準確率,殺傷率,皆是一塌糊塗。重甲士背後,插的都有自家弓手拋射出來的箭矢。
這還是在沒有干擾,敵軍完全無法傷害到自己的情況下,北方軍的弓弩手就自亂了。
亢奮的亂射,瞎激動的嚷嚷,眼裡只有敵人,旁的充耳不聞,火遮眼一樣。
在校場能看到的旗語,聽到的號令,不是不聞不見,就是慢幾拍才反應過來。
這要是與大漢中央軍,邊軍,州郡官軍對射,還得了?
更別說與公孫瓚的幽州突騎對攻,與草原胡騎對射了,一對攻一對射,李軒感覺放羊的估計八成是自家。
時下的北方軍,就是一隻披著狼皮的羊,露獠牙的同時,還得會藏才行。
弱,示之以強,便是羊裝狼,叫喚都得豎起脖子,朝天嗷嗚。
不如此,忍不住一“咩”,卒!
李軒自從走上了打腫臉充胖子的道路,越來越理解假胖子的真難處了。太違反本能,繃的心累,忽悠的心慌,架子撐的心虛,胖臉好疼。
可披上了狼皮,湊進了狼窩,群狼環飼之中,狼皮又怎敢脫?
謊言真是最大的罪過,一句謊言出口,就要沒完沒了的謊言來彌補,卻永遠都補不上。
自從走上了忽悠的道路,李軒越來越感覺難以回頭,除了繼續忽悠,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轍。
這或許就是有名字的人,與百姓的不同。
不是越忽悠越大,不是一路忽悠到底,又如何在青史之上,留下名字。
小忽怡情,大悠要命,忽悠的道路,真是任重而道遠。
“你回去把重甲士輪替下,擦傷的都撤下來,把糧袋搬谷口。”
李軒伸了個懶腰,從虎皮大椅上站了起來,衝簡豹一昂下巴,“黃巾再來收屍,讓他們把糧食搬回去。”
“谷口我那亭一什重甲士剛上,才歷兩波黃巾散兵。”
簡豹不把仙帥當回事,拿著木碗,自顧走到一旁缸裡用瓢舀水,臉上頗不樂意,“毛都沒擦破,哪有傷的?”
“出汗了也撤。”
李軒輕瞥了簡豹一眼,懶洋洋道,“兵不使老,還在其次。這個谷口地形咱佔盡優勢,居庸下黃巾要跋涉三裡山道而來,咱的兵是前後一步即可交替,就使不疲。
可就是因為佔盡優勢,才要多輪多替。對咱而言,是讓更多的士卒見見血,建建信心。
拿刀削一輩子木樁,不如一刀砍個活人。我就是連雞都沒殺過,才隻敢用軍法讓人替我殺人,不敢親自拎刀上去砍人。軍卒要都跟我一樣,咱趁早散夥去逑。
不疲即換,生力軍始終在前。對敵而言,是讓一波波的黃巾,每次都看到完整無損,精神煥發的我軍重甲士,使其產生我軍不可戰勝的錯覺。
你是將官,將軍之刀,不是用來殺卒的。你要讓我們的敵人,以後一看見我們的軍旗,就未戰先怯,就會自己告訴自己,赤軍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是。”
簡豹見李軒的臉冷了下來,趕緊把痞賴的神情一收,胸脯一挺,大聲應是。
李軒平時很少有嚴肅的時候,正是如此,每當他嚴肅下來的時候,簡豹等人才會精神高度專注。
“李君施計空耗黃巾三日之糧,如今又反送其糧。”
簡豹不放過請教的機會,問,“此為何意?”
“叫你好好做算術,你怎麽眼裡老是霧呢。”
李軒眼皮一掀,輕瞥了簡豹一眼,語氣又懶散起來,“居庸下黃巾近兩萬,一日耗糧兩百石才有力氣廝殺,百石就會出虛汗,僅能維持,體力會不斷下降。
若我們能在一個白晝之內,以五十石糧,遲滯其攻擊頻率,減少其一半的攻擊波次,就等於是在以送糧的形式,反耗其糧,軟其心志。
甚至一日朝北送一百石糧,都是可以接受的,黃巾越歇,就越是會餓的動彈不了。”
“黃巾可將糧優先分予衝陣戰兵。”簡豹習慣了對李軒提問。
“那是肯定的。”
李軒呵呵一笑,“所以,不公與嫉妒,內部的裂痕,就會在不知不覺中產生。與一圈騎兵有三五騎停下一樣,縫隙出來了,就到了被拙劣的鄉弓手,輕松射殺的時候了。”
說著,又衝簡豹抬了抬下巴,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居庸下的兩萬黃巾覆滅是一定的了,弧線扇面,高空地面立體夾攻一點,來多少點就得死多少點,糧又有數,就這還想夾攻咱們?人類是贏不了數學的,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攻心為上,少造殺孽吧。虧我昨夜緊張的一宿沒睡,困死我了,你忙你的去,我得補個覺去。”
簡豹對雞都沒殺過的李軒心服口服,他在前面殺的熱血沸騰,這位可好,坐在後面看戲一樣,視線之內就是激烈的山谷攻防,這位倒要補覺去了。
“屬下定不負李君所托。”
簡豹一抱拳,感覺李軒對龍虎豹三亭,必能保谷北口無虞的信心,比他自己都足。來了嗓子定不辱命,就轉身躥下台子,找兵卒搬糧去了。
簡豹一走,李軒繃著眼皮,踱步下了高台,晃晃悠悠的朝谷南走。
從沮陽一路行軍到此,他個戀床的就一直沒睡好,昨天一直在敲鼓,腦袋嗡嗡嗡的。
昨晚又熬了一夜,嘴裡發苦,心神恍惚,時下即便不直視太陽,都感覺陽光刺的眼想流淚,渾身浮了一層虛汗,手一抹臉,還帶油呢。
他不要說跟關羽,張飛,蘇雙,張世平等人比,身體素質比劉備都大大不如,甚至比簡雍都差的遠。
他小體格這麽弱,撐個假帥的門面都撐不住了。
行軍宿營真是好苦,沮陽至居庸短短一段路,騎馬都騎的他身心疲憊,一宿營耳朵裡不堵棉絮,他又睡不著。
一日日越來越恍惚。感覺隨時精神分裂的節奏。
這將帥還真不是誰都能乾的,起碼他的身體就不夠格。
若是沒劉關張等人盯著,實際管理著行營方方面面,大小事宜。若他真是帥,有事都請他下令,他非累撲街不可。
李軒本來無親兵,這次回去就打算提拔點親兵上來了。
不用衝陣,甚至主要職責不是護衛,而是把他伺候好。
與士卒同甘共苦,真不是他這號好逸惡勞的人,能辦到的。
他要承認與劉關張等人的差距,所以打算讓三位哥哥盯著,他睡覺去。
“你們精神真好。”
李軒遠遠就看到了南谷口聚在一起的劉備, 關羽,張飛與張世平四人。
四人皆一身戎裝,一邊看著士卒在南谷口山道插竹簽,布設荊棘欄杆,一邊談笑風生。
李軒腳步都沒加快,慢條斯理的走到四人身旁,揉了揉眼角,滿臉疲憊:“我不成了,得鑽帳篷裡補個覺去,你們怎麽都在這兒呢,北谷口就我一個。”
“有小弟坐鎮北谷口,我等有何擔心?”
劉備聞聲就笑,俯身在一旁的箭欄上取下水囊,拿條毛巾潤了半擰乾,遞給李軒,“擦把臉。”
“是不用擔心。”
李軒接過毛巾抹著脖子臉,沒謙虛客套,頭一點,“北面黃巾攻不進來,讓你們過去個,是讓亭裡士卒,回頭能看見有大將坐鎮罷了,定心丸嘛。我坐的腿麻,真撐不住了。”
四人皆笑,臉上洋溢著自信與些許得意。北谷口半天攻防下來,北方軍與黃巾的表現一目了然,傷亡交換不成比例。
非但劉關張等人早先被夾擊的憂心,消失大半,北方軍亭裡將校士伍皆信心大漲,人人充滿必勝的信心。
傷十幾兵,亡一人,就打潰了從居庸城下一波波湧來的不下三千黃巾。輕傷者無算,僅谷道中重傷不起,與被拉走的黃巾軍屍首,就被數出來不下二百具。
這種懸殊的戰損比,任是誰都知道居庸城下的兩萬黃巾,是絕對攻不進谷內了。
若是劉備四人尚有擔心,那就是還未試過成色的南向鄧茂兵馬了。
這也是四人堆在南谷口的原因,都在對南邊黃巾山地攻防的表現,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