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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圈》第65章 自家的缸
  “小弟敢堵豪族塢堡,裹挾豪強,是知道有二姐,三哥護持,有蘇當家與世平兄在側,土豪能奈我何?我就仗勢欺人,怎地?不服跟我二姐,三哥單挑。”

  李軒一臉的痞賴勁兒,卻語出真誠,“小弟知大哥仁厚,不會猜忌於我,帥旗打個‘仙’字又如何,北盟之主能奈我何?我想做主就做主,怎地?大哥能把我宰了?

  可若換個地方,便是帥椅空著,即便四周無人,我敢試著坐一坐?”

  說著,眼神溫潤的看向劉備,又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語出真誠,“小弟寄宿憲和公家,且不敢輕易露才,怕得罪奴才。黃巾軍中,為了不被當做力役,才不得不露了手庖廚之長,不過是讓鄧茂知道,我若不在廚房,他豆包就包不了那麽快。

  我在大哥身前,可以百無禁忌,不怕大哥猜忌,故而才能一展我長。若小弟身在朝堂,庇護於劉虞,公孫瓚等州郡官將之下呢?那還不是要夾著尾巴做人?

  那即便身處的缸再大,不敢任意屈伸,還不是被困於方寸之間?缸再大,又關我屁事?又不是我的缸!我缸裡自顧偷米且不及,管它誰人來砸缸?大不了,換口缸就是。

  我這種人,隻為五鬥米折腰,沒米吃我就餓死了,不想餓死彎下腰不該麽?人家願舍米的恩人欠我?可我哪有興趣為別家的一口缸效忠?我欠缸什麽?”

  劉關張皆點頭,全都聽懂了,自家兄弟,卻也沒故作謙虛的興趣。

  可以護持四弟,讓小弟心安,關張非但不虛推,反而皆面露得色,頷首不已。那意思你說的沒錯,不是哥姐護著,你這麽調皮,早灰灰了。

  人的價值,就是通過能為別人帶來什麽,才產生的。

  乞丐,流民等只會為別人帶來麻煩的人,真就是草一樣,沒有價值。

  一個獄吏,可以為犯人家屬悄悄遞進牢裡一隻燒雞,即便這是貪贓枉法,可這個獄吏就有價值。

  一件事,能做到的人越少,能做到人,價值就越高。

  匠人藏手藝,傳男不傳女,便是不想讓價值降低。

  本沒有價值的流民,一旦有了田,變成了能產糧的農民。一旦學會了認旗號,走隊列,變成軍卒了,價值就會產生。

  有用的人,被用的人,才有價值。

  在關羽,張飛心中,自家小弟在某些領域,就是高價值,甚或不可替代的極高價值。

  關羽,張飛同樣追求自我的價值,可價值如何體現?誰會用他們,誰會為他們的價值開價?誰為他們的價值背書?

  李軒對關張價值的背書,實際正是關羽,張飛迫切渴求的東西。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劉備則更是在意“缸”,沉吟半晌,若有所思:“小弟在盟中種種舉措,便是為了讓在地鄉民,軍中士卒,把北盟這口缸,當做自家的缸,而不是他人之缸?”

  “對,但不能一廂情願。”

  李軒知大哥聰慧,成長極快,見劉備很快破除了浮在術之上的表象,開始觸及盟中組織架構的核心了,不由開心道,“為了這個,為了那個的,想的事多了。可如何讓鄉民,士卒,真把咱們這口缸,當做自家的缸?

  缸若為缸中士卒做主,不予其屈伸空間,不予其分潤缸中之米。鄉民,士卒,憑何把我等之缸,當做自家的缸?

  既然是自家的缸,前提起碼要做到,自家的缸,自己做主吧?缸裡裝什麽東西,得缸主人說了算吧,想把自家缸砸了,得能砸吧?

  只有想怎麽用就怎麽用,想砸就砸的缸,才是自家的缸。

  可如何做到?咱要讓士卒可以砸缸,又不能真讓一卒想砸就把北盟這口大缸砸了,那就只有分缸。

  讓卒砸伍缸,什砸裡什伍之缸,裡砸亭裡什伍之缸,亭砸鄉亭裡什之缸,鄉砸鄉亭裡之缸,上一下二,隨便砸去。

  隨便砸,不怕,看似是在砸缸,實際不過是換了缸中裝的東西。

  而缸無論大小,表面裝的是鄉亭裡什伍,實際裝的只有個體,一個個士卒。

  士卒隻可砸伍缸,也能砸碎鄉亭裡什伍任何之缸,老鼠可吃象。可士卒的飯碗,偏偏是最低一級的伍,就可砸掉。

  士卒不會上來就把北盟這口大缸,當做自家的缸。可為了保自己的飯碗,就必須建好士卒自己能做主的那口伍缸。

  咱們北盟這口大缸,就是無數的伍缸組成的,一卒能為一伍做主,便等於為北盟做主了。可士卒卻又無法直接砸北盟這口大缸,壓力只能層層傳導,被層層阻斷稀釋,動搖不了這一權力架構、

  反而士卒為了飯碗,只能建好自家的那口伍缸,好好為各自所在的伍做主。

  否則,不等朝上砸到什一級的缸,自己的飯碗就已經被砸了。

  如此,危險因素在傳導到裡一級之前,就已經被什伍內部解決,亡於內部鎮壓。

  一個士卒,即便被清洗掉,也是什伍內部矛盾,怨都怨不到裡一級,更別說怨為將者不公,咱們的將連處置卒的權力都沒,士卒又如何朝上攀咬?如何讓怨恨蔓延?

  如此,便有不公發生,也會被隔離,阻斷在一特定區塊,不至迅速蔓延全軍。

  一旦發現這種壞掉了的特定區塊,整伍整什,甚或整裡整亭的全部清洗掉,也就是了。

  北方地廣人稀,環境惡劣,冬季又寒冷,流民都不想流過去,好好的膏腴之地全讓胡人佔了。遼東十郡以北全是肥沃的黑土,那是可以打糧食的,那是可以打造成糧倉的廣闊天地。

  把這些需要清洗掉的軍中渣滓,連同在勞改營中接受過鍛煉的各界人才,一起流放過去也就是了,種糧放牧打魚生娃娃,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一個最低等的士卒,都為所在的伍缸,什缸做主了,這是缸主人了吧?缸都隨便砸了,這屈伸的空間夠了吧?

  一個個伍缸好了,一個個伍缸組成的北盟大缸,如何會不好呢?這便是小弟為北盟架構的軍綱。不用什麽大義,不用督導,一個個士卒不想飯碗砸了,一個個伍缸自會好。

  至於缸中米分潤的事情,得先有米才成啊,米從哪來?當然從地方民生而來,民若連地都無,又如何產米,怎麽生娃娃出來?

  軍卒若想米祿越來越豐,缸中能分潤的米越來越足,就必須保障我們的民生,持續擴張,這是軍隊的義務。

  所以,軍地聯動的第一要務,就是要讓我們的劍,為我們的犁,開拓土地。”

  劉關張聞聲皆是渾身一震,與大義不同,與功名有異,從李軒的話中,劉關張清晰的看到了事物演進的脈絡,權力運行的框架,首次清晰的感受到了何謂主人,何謂權柄在握,何謂牧羊人。

  我命由我不由天。

  劉關張真就從自家小弟的話中,感受到了把握命運的感覺,真就生起了可以決定自己前程,命運的自信。

  不用求天子賜,不用為誰表現,不用埋怨懷才不遇,自己若想封侯,自己打下一侯國之地就是。

  便是天子不封,有一侯國之地的主人,就不是諸侯了?

  “憲和若在此,定不會再懷疑,當日小弟隨口許縣封侯,是誆人。”

  劉備驚異的看著自家小弟,與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真貨假貨,帝王識不識貨,諸般結果無算不同。

  自家小弟要什麽,不憑抱負,不看大義道理,就是一步步的做算術一樣,怎麽把要的東西拿到,如何做的方法,步驟,清楚分明。

  懷才不遇的人劉備見多了,自己就是,身旁的二妹, 三弟皆是。便是豪奢如簡雍,清貧如田豫,全是。

  唯獨小弟之才,便是城下一戲公孫,城上劉虞立知,偏偏從未見過小弟有懷才不遇之感,反整日隨遇而安一般,一沒事就遊手好閑。

  原來劉備不明白,現在明白了,小弟若是想要什麽,自有方法取。不想要的東西,便是讓他如坐針氈的北盟之主,小弟也棄之如敝履。

  對自家的怪小弟來講,不想要的東西,在旁人眼中再貴重,對小弟還是無用之物。

  君子視為惡的嗜睡,貪吃,奢侈,愛錢,只要小弟喜歡,照樣孜孜以求,不遮不掩,誰勸也不聽。

  簡雍奢習,多為人詰,小弟讚賞,恨不能同奢。張飛嗜酒,軍中戒酒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可小弟非但不勸誡,反為三哥添酒。人視諸胡腥膻如豺,小弟視胡如師。

  偏是鄉民敬畏的父母官,小弟又視之如子。世人多讚譽的道德名士,在小弟眼裡,偏又成了無用廢物,不如點心。

  便是漢室宗親劉虞,照樣敢操弄於股掌之中,如操傀儡。偏又與挑糞的鄉民談笑風生,為識農嫁氣節,可拜田間老嫗為師。

  可若說其憐農重民吧,小弟又以民貨值,打算把人像野兔一樣,強製朝北亂扔,凍死拉倒。

  自家小弟之邪,常令劉備無語凝噎,昂頭看了眼星空,喃喃道:“月望之日,月輝如光,光,不僅在燭上,也在月亮之上啊。”

  說著,收回目光,轉頭雙目炯炯的盯著李軒,“小弟便是為了等此十五月明之日,困黃巾於谷,以利弓弩手射界,破敵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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