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是天下,朝廷是天下,衣冠士族是天下,黔首百姓是天下,望族,寒門,庶民都是一個個天下。簡承是天下,祖昭是天下,范鯉是天下,小葉子也是天下。”
李軒收回了看向瓜農的莫名眼神,笑呵呵的刮了下小葉子的鼻子,“當今天下紛亂,便是天下與天下不同,若是天下大同,哥哥該做什麽呢?”
“開豆包店。”
小葉子皺了皺鼻子,小腿一踢,倒是沒忘記李軒當年的話,鼓著腮幫子吹了兩口氣,一臉的笑嘻嘻,“八折的豆包店,我吃豆包不花錢。”
“那你是比較厲害的。”
李軒寵溺的揉了揉小葉子的腦袋,牽著小姑娘邊走邊笑,“天下大同的事,哥哥是乾不了了,讓我們家小葉子能吃上好吃的豆包,才是哥哥最幸福的事啊。”
“為什麽我吃豆包,你幸福呢?”小葉子眼神不解,咬著指頭問。
“為喜歡的人付出,本來就是一種快樂呀。”
李軒就笑,“看見喜歡的人開心,我就開心。哥哥看見這些賣瓜的傻帽,這麽無憂無慮的,就挺開心。”
說著,輕揉著小葉子的腦袋,輕笑,“等你長大了,遇到了一個唯願他好,只要他好,你好或不好,都會開心,都會感到幸福,那你便是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哥哥是苦命人,很難喜歡上一個人,故而很難開心,很難幸福。後來方知,哥哥的苦,源於自私,源於不滿足。哥哥不願你重蹈覆轍,把你從小養成一個樂於助人,很容易滿足的傻丫頭,好不好?”
“…唔?”
小葉子眼睛上翻,似懂非懂的歪著腦袋想想,懵懂的點了點頭,“好。”
“好,一言為定。”
李軒哈哈一笑,伸出一手小指衝小葉子一勾,“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葉子嬉笑一聲,伸出小手,勾在了李軒的小拇指上,搖啊搖……
……
“咚咚嘀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嚨咚,咚。”
小銅號與軍鼓的響奏聲中,軍樂團行進間,伴隨著隊前持旗手頓挫上下的旗幟,號鼓間敘。
上下的旗幟就是軍樂團的指揮棒,夠格擔任軍樂團指揮的孩子,除了音樂指揮技藝,更重要的是身體,腰力與麒麟臂。
否則一場軍樂手中提豎揚起頓下的指揮旗,上上下下數千次,能把成年人累癱過去。
擔任軍樂團指揮的是個少年軍校最高年級,一期三年級的粗壯孩子,暑假一過就要升入四年級了。
少年軍校與士官學校等軍事院校,平常假日極少,全封閉式教學,旬月假都住校,最長的暑期,一般學校為兩個月,芒種前就開始放假了,不少孩子要幫助家中收麥子。
可軍事院校,暑期都只有不到一個月,且一回校就是大校,考核假期作業與是否放松,對學生的自律,自我學習進行評估。
一般學校最重要的是期末考試,軍校是每時每刻的考察與評估,是一條均衡線段,打分在全期間完成,想像一般學校的學生那樣,期末前臨時抱佛腳,根本行不通。
因為各科業與日常表現的分數,平常就已經出來了,是綜合分數,比一般學校多了個“評估”與“規劃”,心理評估,操守評估,秉性評估,優勢評估,晉升規劃。
少年軍校就是精英學校,反而是沒有課外補習的,那種家長宴請班主任,任課老師,把自家孩子調到課堂前排就坐,讓老師特別盯緊照顧點,晚上花錢補個習的陋習,在精英學校反而是不存在的。
因為那是不公平。
即便北方軍總參謀長李軒,送弟弟范鯉入校,少年軍校的大孩子在見到總長的馬車後,就會立刻路邊立正,行注目禮,等待指示。
李軒為了坑范鯉,指示的就是讓路旁的校內大孩子,幫范鯉拎包。
大孩子立刻服從命令,幫范鯉拎行禮,勤務兵一樣。
可李軒沒把范鯉送到宿舍,而是上車就走了。
他知道他一轉身,在他面前士兵模樣的大孩子,就會把范鯉的行禮隨手扔一邊去,自顧走人,對范鯉理都不會理。
在一般學校,如果想讓孩子好,位高權重,家裡錢多的家長,最好不要暴露身份,那會讓自家孩子身邊,圍上一群為了叮富貴榮華而來的蒼蠅。
誰特殊,誰就會得到特殊對待。
可是在少年軍校,士官學校,就反過來了,由於教育環境與氛圍的不同,在一個集體主義環境下,誰特殊誰就不融於集體,誰就會被集體排斥。
集體主義環境下,最高的是集體,最高的力量源自體系本身,誰想高於集體,誰就會被集體無情反擊。
范鯉一入學就抑鬱了,被冷暴力加熱暴力虐的不成樣子,就是李軒為了坑他,在范鯉入學前,先給土豆鯉塑造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幻覺,為土豆鯉搭了把富貴榮華的梯子,小心愛護著讓鯉爺爬上去。
一入少年軍校,就是上屋抽梯了,環境巨變,土豆鯉驟然要面對的那個新環境,叫做當富二代家中破產,官二代爹被雙規。
就是這個環境。
心理脆弱的,馬上就崩潰了,落草的鳳凰不如雞。
這是很重要的一課。
富貴子弟一出生,就被富貴的環境包裹了,會陷入一種錯覺,那就是貴族之所以是貴族,是由於吃飯的動作優雅,穿的衣服華麗,講文明懂禮貌。
恰如平民深信不疑的“三代養出貴族”,皇帝使黃金鋤頭。
只有豬才是養出來的,三百代也養不出貴族。
第一代貴族之所以成為了貴族,不是會喝下午茶,是因為血腥的廝殺,是鼻間能嗅到泥腥與汗臭的味道。
富貴是奮鬥來的,不是靠優雅的吃飯,穿華貴的衣服養出來的,親手掙下富貴的都懂,怕的是後代陷入了幻覺,故而才要打破這個幻覺。
讓一生下來就具備了貴族身份,隻享受了富貴,卻沒有貴族三觀的子弟,重新建立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
在家族的看護下,體會並親身參與一次破產重組,用於人格的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