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門兩旁開的就有腰高的橫窗,一個個冒著熱氣的原木色籠屜就座在矮牆口上,一籠十八個包子,肉包菜包不等,大小一致。
店外掛著“張飛包子”的掛墜式頭像標牌,一個紅繩吊著的張飛咧嘴大笑的菱形木框,框內是雙面頭像木牌,框下墜著流蘇,小風一吹框內頭像轉,下面流蘇飄飄。
牆壁外鑲著木製水牌,標著肉包子價格,無論葷素,皆一毛一個。
這個價是較貴的,倆包子沒一個饅頭重,材料成本還要低於半斤一個的饅頭。時下武漢區工坊小工,一月工錢還不到三十元,就夠一頓來五個包子,一天吃兩頓包子。
可一陣炮仗下來,一堆看熱鬧的等炮聲一熄,迎著嗆鼻的硝煙,湊熱鬧一樣的就湧進了店裡,站到了窗口前。
一個又一個籠屜打開剛幾息,十八個包子就撿空了,吃一個包子的功夫,十幾個籠屜就已經空了。
有買走吃的,有在店吃的,端著一個個藤條編的小盤子,摞一堆包子,進店找個座,桌上有免費的蒜,醋碟,掰著蒜咬著包子,四五個包子眨眼就進肚了。
這是一家“張飛包子”的丙類店,不賣灌湯包,煎包等,隻賣一模一樣的肉包子,菜包子,只有兩樣。
進店與窗前買包子的人始終就有,可見識過董良其他旺鋪,顧客排隊等掀,包子沒出籠就賣完的崔破,還是覺得“石橋”這家店冷清。
特別是他知道這家店租賃費很貴的情況下,更替董良不值了。
“都是附近店東掌櫃,店員來捧場。”
董良也捧著個包子啃,一臉笑呵呵的,循聲朝自家店前看了看,對“冷清”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漢正街才建好,別說外地客商,附近賣貨的知道這兒的都少,人少不正常?”
“嘿,你虧的都不急呀?”
崔破對董良的大將之風,有點佩服,從一個青澀的小兵,蛻變成時下燒著錢都一臉淡然的商人,前後仿若變了個人似的,“你不說你這店一年兩萬租麽,你賺的回來?”
“不是一年兩萬,是五年十萬。”
董良一臉的風輕雲淡,“賺的回來,一年就賺回來了,不信你三月之後再來看。”
“嘿。”
崔破又是一聲嘿,對董良的淡然佩服到溢出來了,原本的相信都變懷疑了,“你哪來的信心?就這幾個人,你一天得賣多少包子,一月才能賺上萬?”
“一月三萬個包子就夠租,一天一千個而已。”
董良笑呵呵的,“你說我這店一月賣多少,一年上萬?”
“毛利吧?”崔破問。
“對,毛利。”董良點頭,“肉包子毛利六分,菜包子毛利八分。”
“那你一月起碼得賣十五萬個包子,一天五千個,月毛利才能有一萬吧,”
崔破看了看周圍人煙稀少的樣子,更是不看好了,“我感覺你時下這店一天能賣兩千個就不錯。”
“對,賣不了,一千個都夠嗆。”
董良點頭,環顧了下四周,笑了,“剛開業,人趕個熱鬧,過兩天熱鬧一去,賣的不見得開業前幾天的一半。”
頓了頓,又道,“你也說了,這是時下嘛,你糧站那塊剛建的時候,比漢正街更冷清,鬼影子都沒有一個,耽誤時下天天堵著?
去年燕歌麵粉豬肉什麽價,時下什麽價,你以為明年包子還是這個價?
15萬個包子毛利1萬是時下,除去開支淨利能有1千就不錯。可就漢正街這塊地方,明年15萬個包子淨利就是1萬。一年淨利就能翻十倍,你信麽?”
崔破有點想笑不好意思笑的神情,北盟崇尚“合夥”,董良的開辦費同伍的四個弟兄都給湊了點,是有分紅的。
他巴不得一年翻一百倍呢,只是沒董良那麽盲目樂觀:“秋糧一下,糧價漲的沒上半年凶了。早先五銖錢多,才顯得糧油肉禽漲的凶,時下燕歌誰還吃飽了撐的拿五銖啊。用漢元買糧,能漲多少?”
“你工資漲了多少,就能漲多少。”
董良笑呵呵的,一點都不擔心物價不漲,“晚上那班工,月錢都漲了十塊了,包子肯定得漲,可房租是五年不變的呀。”
包子凌晨三點就得開包了,小鋪賣個上中午就不錯,“張飛包子”連鎖卻是全天經營的,分了班,凌晨上午那一班,工錢更豐一些
“這房租貴的簡直離譜。”
不說房租還好,一說房租崔破就咧嘴,掐腰左後看了看臨河通街的冷清店鋪,指著一溜多是雙層帶飛簷的臨街建築,又是一咧嘴,“就這房,起一棟用的了兩萬麽?你這一年房租就兩萬哪。”
“一棟是就值兩萬呀,可一條漢正街一起起,兩萬就只夠一年租了,我也沒轍。”
董良對高房租也不滿,但也只是不滿而已,“你荒地建個鋪子,兩萬建的兩萬都沒人買。誰跟你挖清水河,那是觀賞河,能跑龍舟的。誰給你建石橋,那是漢白玉橋,石材都是房山拉來的。誰給你栽樹豎燈柱,那晚上是要掛花燈的。”
“敢情你買了一條街呀。”崔破撇嘴。
“我倒想買來著,可人隻租不賣呀。”
董良說著,神神秘秘道,“知道漢正街誰建的麽?”
“知道啊,勞改犯唄。”崔破一曬。
“也沒錯。”董良點頭,“可產權是洪興的。”
“洪興的?”崔破一愣,“高洪的?”
“洪興”是個社會團體,簡稱“社團”,是“勞動改造營”這一行政刑罰執行機關下屬的司職服務經營類的團體機構,屬於“機關下屬的商業服務公司”。
與北盟的“政治單位”漁業司,小學等“公共機構”,郵政驛站等“公營機構”,與東家和股東組成的公開募股性質的“商業公司”,與個人或家族組成的非公開募股性質的“個體”,“私營團體”有區別。
“張飛包子”就是商業公司,而不是私營。不是朝廷才叫“公”,一個公開募股,公開加盟,大眾持股的盈利機構,擔負了大眾的信托責任,為大眾創造價值,就是“公”。
朕即國家的國家,反而是“私營國家”,爵位,官卿,俸祿,土地等與大眾無關。無論是法律,政策的制定,還是要收多少稅,不會征求大眾的意見。
那外敵來了,大眾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嘛,換個東家繳租而已。
北盟要與大眾掛鉤,就得公中有私,私中有公嘛,這樣外敵來了,都咬著鉤呢,掛不掛看著辦唄。
例如漁業司是“行政機關”,可下屬的漁船隊,卻是加盟,合夥,是盈利經營性質。
法學框架上不框出來,漁戶拿“自家的船”加盟“漁業司”的漁船隊,船究竟是誰的?漁業生產所得怎麽判定?
沒好處,誰願意加盟?
海軍規定北盟注冊商船,必須有標明航線,航向,氣象,會船情況,記錄目視中出現的礁石,島嶼,陸地,潮汐,水紋,航行與船上情況的“航海日志”。
北盟商船進入任何異地港口,皆有測量港口與內水水深,引水情況,測繪港口設施的義務。
每次入港都要重新測量,重新紀錄。一次次的不同,就是當地的潮汐,水紋夜月識別度變化,就是當地港口的“成長”。
沒權利,誰願意義務?
沒人願義務,海軍怎麽打仗?
根據一個水寨豎柵欄的速度,寨門的寬度,船塢的數量與規格,糧儲設施情況,海軍參謀就能從中推出當地水軍的訓練強度,受損船隻修複速度,駐軍多寡,換防情況等一系列情報。
不用打,提前就知道如何殲滅它。
產權不光是商事,還是軍事。
主要就是把責任與權利義務框出來,產權歸屬與責任指向,有限責任,無限責任的認定不同,框架不同。
“產權”等新概念對董良,崔破來講,沒有理解障礙。他們比兩千年後的人,更理解人權,法權,私人財產, 責任等概念。
不是喊兩嗓子“私人財產不可侵犯”,“風能進,狗能進,國王不能進”,就有“私人財產”這種東西了。國王不讓進,國稅局的能進麽?
不可侵犯就是正義?那不可侵犯的依據在哪裡?情緒?
什麽是私人,什麽是財產,什麽是私人財產,什麽是侵犯?
法學框架都沒有,更別說標準了,你說不可侵犯,於是,就不可侵犯了?
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國王不能進就是進步?你說不讓進就不進了,憑啥?憑正義?
進了怎麽著,侵犯了又怎麽樣,罰款一元,勞改一年,打死無罪,還是譴責?怎麽“不可”的標準都沒有,那又有啥不可侵犯的?
百姓不知法,讓國王講法?
法是什麽都不知道,講什麽法?
別說百姓的私人財產權,“百姓”究竟是什麽?
百姓長什麽模樣,百姓是聰明還是愚昧呢,百姓需不需要權利呢,百姓需不需要被尊重呢,百姓喜歡吃素還是吃肉呢。
百姓,究竟姓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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