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靜齋弟子師妃暄見過李公子,此番下山,是奉師門之命,尋找能撥亂返正的真龍天子,協助他統一天下。”
少女的話音將李世民從罕見的失態中驚醒,這清麗的聲音悠然自若,像是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聽在李世民耳中,那就如同天雷一樣轟鳴了。
慈航靜齋是什麽地方,而她究竟是什麽人,竟然開口就敢說真龍天子,統一天下?!
“雖然當今天下的確叛軍四起,但而今天子龍居江都,我等皆是隋臣,自當鞠躬盡瘁,為陛下分憂解難,萬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沉吟片刻後,李世民如此回道——交淺言深乃為人大忌,更何況無論這名神秘少女的目的是什麽,是否真有與話語相匹配的實力,他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公然與亂臣賊子劃上等號。
師妃暄神情止水不波,目光掃過李世民,淡淡道:“既然如此,足見公子並非本門所要尋找的有緣人,妃暄隻好另覓真龍天子了,就此告辭!”
言罷轉身便要離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李世民當即一怔,他原本還以為這少女會再苦苦相勸,畢竟皇帝登基都還要推辭三次才接受不是嗎,而現在的情況就讓他進退兩難了,雖然不想暴露出自己的不臣之心,但李家已經開始圖謀天下,卻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這神秘少女及她背後的勢力,真有左右天下的能量,而他卻這樣輕而易舉地錯過了,那他豈不是犯下了無可挽回的大錯?
雖然這個可能性很低,但這女子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獨一無二的仙門氣度,卻讓李世民不得不慎重以待。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我太原李家是什麽了?”
便在這時,突然一聲暴吼,接著就只見一個身穿鐵水重甲的黃須少年從竹林後出現,舉著一對水缸一樣的金瓜大錘轟隆隆衝來,霎時氣機浩蕩,大地搖動,大錘還未真正轟下,就已經在虛空濺起劇烈的漣漪,威勢可謂驚人之極。
他便是李元霸,年方十二歲,生得嘴尖縮腮,面如病鬼,骨瘦如柴,但卻天生神力。
據稱兩臂有四象不過之勇,撚鐵如泥,勝過漢時項羽。一餐鬥米,食肉十斤,使兩柄鐵錘,四百斤一個,兩錘共有八百斤,堪稱人間戰神!
只是他對面那個看似柔弱的少女,眼看著一對大錘朝自己凶猛轟來,清麗的面龐上卻神情淡然自若,站在原地,躲也不躲。
一聲巨響,震天動地,巨大的灰塵伴著竹葉揚起,遮蔽了李世民的視線,但從大地的震動,與竹林嘩嘩的搖擺中,他能感受到這一擊的威勢何等強悍。
但當塵埃散去,只見李元霸兩錘合並將地上砸出一個大坑,卻不見師妃暄的蹤影。
李元霸呆愣愣從地上站起,顯然根本不知道對方是怎麽,以及什麽時候躲開的。
順著李世民的目光看向身後時,才發現那個白衣少女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身後,背負仙劍,一步一步飄然離去,衣衫之上,未沾半點塵埃。
李元霸從這種姿態中,感受到了濃濃的藐視,大怒之下暴吼一聲,轉身狂衝時身軀猛然躍起,雙錘並舉,彎背如弓,使出全身力氣,以力劈華山之勢再次狠狠砸下。
巨力使得金錘撕裂空氣,發出嗚嗚的恐怖呼嘯,卷起氣流,還未臨近,就吹得地上的竹葉砂石四散飛濺。
雖只是凡人之軀,但此刻的李元霸,卻宛如魔神附體!
感受到來自頭頂的恐怖呼嘯,師妃暄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腳尖一點,身影瞬間出現在十余丈外。
旋即隻聽“鏘”的一聲,
背後仙劍出鞘,從十丈外反向破空斬至,一股無堅不摧的劍氣,從劍尖噴吐,帶著仙劍急速旋轉地插入兩柄金錘交接處。“嘭!”
劍錘交鋒,李元霸身軀劇震,接著往後瞬間暴退數十丈。
他不是被推走,而回被白色仙劍一擊,便生生轟飛倒撞,不但撞斷了十幾根大竹,更撞碎了一塊碑石!
在他手中,一對精鐵打造的金錘竟然化作鐵粉簌簌飄落,而那口仙劍卻在百米之外晶瑩明亮,散發聖潔氣息,丟溜溜一轉,畫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小圓後回到師妃暄身後,悠然歸入劍鞘。
一劍飛仙!
差距一目了然。
李元霸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目瞪口呆。
“仙子請留步,元霸生性頑劣,脾氣暴躁,冒犯之處還請見諒,世民身為兄長願代他請罪。”
李世民稽首行禮,不但姿態放得很低,身體更是微微顫抖。
剛才雖只是驚鴻一擊,但卻是真真切切的仙家手段無疑!
李元霸在軍陣行伍中,有萬夫莫敵之勇,但在這個神秘少女面前,卻如同一個孩童被戲耍。
可見她背後的勢力,的確是隱世高門,擁有凡人難以企及的力量。
他若得到這股力量相助,何愁不能定鼎天下?!
“李公子,古人言:得時無怠,時不再來;天予不取,反為之災。你以為此話何解?”對於李世民的話,師妃暄不置可否,而是轉過身來問道。
李世民想也不想,便沉聲回道:“仙子是在提醒世民不要錯失良機嗎?”
“妃暄是想請公子為了天下蒼生,不要因為顧及自身的榮辱名譽,就置百姓於水火不顧。”
師妃暄舉止雍容,體態嫻雅,淡淡道:“身為真命天子,結束戰亂,平定天下,拯救蒼生於水深火熱,繼而成為一代明君,是公子無法推卸的責任,亦是與生俱來的使命。你今日因為害怕擔上一個亂臣賊子的罵名就躊躇不前,他日看著生靈塗炭,山河崩碎於心何忍,又豈是大丈夫當為?”
李世民聞言沉默片刻,隨之臉上浮現羞愧之色,歎道:“聽仙子一言,直令世民醍醐灌頂,因一己之私就枉顧天下安危實在不該,但當世俊傑豪雄多如過江之鯽,卻不知仙子何以斷定世明就是真命天子?”
很顯然,他現在仍然不敢壓上全部身家下注,因為還沒有真正確定所謂慈航靜齋有能左右天下局勢的能力。
師妃暄神色恬靜如常,油然道:“本門真尊生於太初,問道於波旬佛祖座下,得佛祖真傳,掌諸般妙法,俯瞰過去未來,眼中所看即是天機,口中所言便是法旨,天上地下,無可辯駁。”
這話的意思其實很簡單——我家真尊天上地下無敵,他說你是,你就一定是!
但這個答案卻很合李世民的心意,真要說什麽天命所歸,真龍轉世之類假大空的話,他還真不想理會。
接著,他又沉聲問道:“若有圖謀九州神器的心懷叵測者,亦自稱為真命天子該當如何?”
師妃暄露出一絲微笑,波瀾不驚地道:“逆我道之意者,皆為邪魔,本門自當替天行道,全部鎮入幽冥。”
敢跟我們作對的,全都是邪魔外道,活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這是典型的秦長風式思維……雖然十年間,秦長風是按大唐雙龍傳中那個正版師妃暄為模板培養她,可人性天生就有不同,況且成長的環境都截然迥異,怎麽可能真的一模一樣?
所以實際上,她的性格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於秦長風的言傳身教。
只不過,秦長風此前一直都沒有注意到罷了。
不過這時,他自然是已經看出來……
經過初步的試探之後,李世民漸漸放下戒心,隱藏心底的野心被激發後,便一發而不可收拾,對於師妃暄和她背後的勢力,自然也愈發的看重。
片刻後,李世民突然話鋒一轉,沉聲道:“仙子與師門願意幫世民平定天下,恐怕不僅僅只是為了天下蒼生吧?”
師妃暄神色不變,淡然道:“公子登上人皇之位後,須冊封波旬佛祖為佛法正宗,萬佛源流,廣建寺廟,供奉佛祖與真尊,令百姓們日夜祭祀。”
轟!
話音剛落,天穹之上,陡然風起雲湧,接著銀蛇亂舞,兩人耳中就響起了雷霆的怒吼。
同時一股恐怖的威壓從那暴風眼般的烏雲中央傳出,如同泰山壓頂,讓人從靈魂深處開始顫栗。
李世民面色瞬間慘白,再看向師妃暄時,目光中已透著濃濃的驚疑——即便以一個凡人的角度來看,這種景象也明顯是天罰,也就是說她剛才的話觸犯了天威,令上蒼震怒,降下雷霆懲戒!
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再和慈航靜齋合作,豈不是與天作對?
那簡直是茅坑裡點燈——找屎(死)啊!
與此同時,師妃暄秀眉微蹙,講真的,這種情況她也沒料到——雖然一直被秦長風這個真尊灌輸仙佛的思想,但從未見過的她,其實內心之中並不是那麽相信世上有神佛存在,更別說天威與天罰了。
當然,這也是十年來,秦長風一直靜心領悟空間法則,並沒有真正展露過實力的緣故。
所以面對眼前的情形,她也有點不知所措……難道讓她真的去與天對抗嗎?
轟!
熾白雷霆竟然真的從烏雲中落下,直挺挺地轟向竹亭,李世民萬念俱灰,以至於根本沒有動彈,好在的是李元霸衝過來,一把將他抗走。
與此同時,白光一閃,仙劍出鞘,師妃暄獨自面對天雷,她踏天而起,腳踩七星,口中念起了咒語:
九天玄刹,化為神雷。
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沒錯,正是神劍禦雷真訣!
對於凡間來說,這一式禦雷真法的威能足以稱得上絕倫,但她平靜的面容下,卻有深深的無力。那冥冥之上的天威,實在太過雄渾可怕,以她區區十年的功力,就算是秦長風親自教導,又豈能與天相抗?
她只是在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然而現在正是天要罰她,聽什麽天命?
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在那天穹之下,師妃暄頭頂,虛空突然劇烈震蕩,一條巨大的裂縫出現,覆蓋整個竹林,隨著這道裂縫中間撐開,很快便形成一個漆黑的空洞,散發出亙古幽深的可怕氣息。
中間寬,兩邊窄——這分明是一隻巨大的虛空之眼!
待那中間黑色的圓形空洞周圍閃爍出金色的光紋時,師妃暄明眸一亮——如果將之縮小數百倍,不正是真尊眉心的那枚佛眼?
她猜得沒錯,這正是秦長風以梵天魔眼隔著數千裡所顯化出來虛空投影,如同形成一個蟲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勾連兩片虛空!
下一刻,從那虛空巨眼中射出一道金光,一觸之下,便將那道從天而降的雷柱擊潰。
轟隆隆~~~~
仿佛威嚴受到挑釁之後暴怒,夜空中的烏雲劇烈翻滾,無論聲勢還是威壓,都陡然暴增了不知多少倍,低低地壓了下來,一道道雷霆在雲層中穿梭,狂暴無比。
轟!轟!轟!轟~~~~~
第二次攻擊一開啟,所有人的眼睛就只剩一片熾亮,全都被雷光閃耀,也不知道這一瞬間,有多少雷霆轟下了。
這樣的恐怖景象,不但讓方圓數十裡內的凡人百姓躲在被窩裡發抖,就算是那些修行了幾百上前年的妖魔,都忍不住地心驚膽戰,躲在遠方遙遙觀望,不敢有絲毫異動。
轟隆!
隻聽一聲悶響,仿佛磨盤轉動的聲音席卷開來,虛空巨眼中的黑色瞳孔一轉,五條顏色各異,蜿蜒崎嶇,宛如五條山嶺的真龍從中衝出,昂頭擺尾,擠壓滿了天穹,勢無匹。
那些天雷落在它們身上,不但沒能造成絲毫傷害,反而自身被磨滅。
接著,五條真龍更是騰空向著天穹的劫雲殺去!
蒼穹之下,巨龍擊天,這是在與上蒼開戰!!
看到這一幕,整個天上地下都在驚顫,眾多妖魔修士全都心中發毛,這究竟是什麽人,不但冒犯天威惹下天罰,竟然還敢公然忤逆上蒼?
要不是活膩了,就是真的神威蓋世,敢與天叫板!
“轟!”
雲散、雷滅、天崩!
五條巨龍合力一擊,夜空中直接出現一個漆黑的大空洞,宛若一片深淵,除了黑暗之外,不見任何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