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眾人所想，不二莊周若眉閨房當中，偷偷溜進來的沈若凡閉目養神地享受周若眉的頭部按摩。

周若眉修長的玉指按壓頭部，還有幽幽清香，以及最關鍵的和周若眉相伴，沈若凡感覺很舒心。

“怎麽了?還在煩惱嗎?燕天鋒不是和你關系極好嗎?幾日前，不二莊到蜀地訂了一批貨物的時候，價格比往年低了三成，想必是看在你面上的。他既說不來江南，便不會來。況且，江南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周若眉柔聲道。

“我不是怕他。老伯的確很強，說是武林近二十年來最強的一個人也不為過，但我也不是樣子貨，單獨對戰，三七開，我三他七，但我和懷鈺、蕭大哥聯手，就五五或是六四，而若是寒楓回來，就是七三反過來了。”沈若凡道。

“那你是在煩惱有人在背後扶持燕天鋒父子?擔心他們安危?”周若眉道。

“也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安危，我雖然在乎，但他們不是你，他們不是我非要保護的，他們需要也能夠自己保護自己。我煩惱的是那個扶持的人。”沈若凡道。

“能這麽快扶持出一個天泣宮，還能讓燕天鋒父子合作，其實也不是很難猜，你心裡應該有些答案，不然不會特意到我這兒，而是直接和青瑤她們說了。”周若眉道。

“瞞不過你，不過你不也猜到了嗎?阿睿長大了呀。”沈若凡臉上帶著複雜的笑容。

“的確，可能很多，甚至慕容明成這個野心家也有可能，江南不成，便謀劃蜀地，與燕天鋒正好一拍即合，慕容明成提供一批人手，燕天鋒借以實現自己抱負，最後燕天鋒滅少林，慕容明成統一武林也少了障礙，又或者說是有別的隱藏著的人。但五成可能朝廷！”周若眉道。

迷茫的時候，最簡單的，分析厲害，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

天泣宮出世，代人伸冤，武林大亂，正邪損傷，得利最多的，自然是潛藏的野心家，唯有江湖衰弱，他們才能有機會收拾殘局，一統江湖。

當初慕容明成想做的就是借此挑動江南武林混亂，幾大山莊出事，再進而想要稱雄江南。

但這只是武林，沈若凡一開始所想的也只有武林，也真的懷疑過慕容明成、邪王一眾，所以沈若凡少有的態度強硬，不準宋青瑤和柳心妍出江南一步，可是繼續說下去之後，沈若凡卻思考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武林大亂，對誰最有好處，朝廷！

像他所說，武林實力削弱，朝廷才能平靜，甚至達到文官口中的國泰民安，正常來說國家最大矛盾是皇權和臣權、宦官和文官，地主和平民，還有勳戚武官和文官，但這裡不一樣是朝廷和江湖的矛盾最大，平凡歷史地主往死裡壓榨農民，收成不好，逼得農民賣兒賣女，收成好，還有谷賤傷農，但這裡卻都有余地，不然你怎麽知道人家農民兒子會不會出去學武，然後回來殺你全家！

沈若凡一開始沒想，是因為他受宋青瑤和柳心妍影響，六扇門和錦衣衛不具備鎮壓整個武林的能力，可卻又反過來想，真的不可能嗎?誰知道皇家到底還有沒有潛藏的高手?當初皇宮大戰，皇宮沒有高手，那只是因為寧侯和朱怡睿都是皇室的人，所以沒有而已。

其次，就是沈若凡沒有計算燕天鋒的實力，如果加上燕天鋒公然和整個武林為敵，未必不可能，再退一步，就算失敗，大不了把燕天鋒推出去當替罪羔羊，讓燕天鋒死，平複武林各派的怒火，朝局無恙，還大大傷了武林元氣，朝廷零損失。

還有燕天鋒暴露的弊端，

燕天鋒天泣宮出，武林各種麻煩困難都層出不窮，武林人對大俠都會漸漸絕望，不信這些所謂道德，而天泣宮本身聲名不良，又面臨幾大派的圍攻，到時未必能有多少元氣，最後人們就會自然而然的想到，和天泣宮做著一樣的事情，但依據完全不一樣的六扇門。最後武林衰退，六扇門鎮壓江湖，成為懸掛在所有江湖人腦門上的利劍。

雖然如今已經是，但顯然有人覺得六扇門現在的劍不夠利。

而時機又恰好這麽微妙，是新皇剛剛登基的時候，誰能想到在這主少國疑的時刻，新皇登基就暗自籌謀拿武林人開刀呢?

“五成可能呀。”沈若凡靠在椅子上，“你說我該是驕傲呢，還是難過呢?一手教出來的皇帝師弟，教他書本上不會有的，教他老夫子也不會教的，所以他拿武林開刀，很不錯，這是一個皇帝該做的事情，可他動武林，我這個逍遙王怎麽自處呢?”

“而且更麻煩的是，計劃和變化不一樣，想的和做的也差十萬八千裡，設定如此，我們能猜，可江湖上能有這樣猜測的，也不是沒有。武當少林的都不是等閑之輩，尤其武當，張三豐都還在呢！”

“張真人?”周若眉手上動作一頓，饒是她巾幗不讓須眉，但聽到幾百年前的武林神話此刻還在武當，也不免大驚。

“我好像忘了告訴你。上次我去找鬼谷子，然後閑聊的時候，知道了點消息，自從秦始皇橫掃百家之後，武道衰落，已經沒有修仙想法，只是單純追求武力。而在秦始皇之後，除了達摩面壁，又走回天竺不知道飛升沒飛升的，就只有張三豐和蘇晨兩個人有飛升實力，只不過，這兩個人一個放不下武當，一個放心不下兒子，飛到一半又偷偷溜回去。”沈若凡道。

“所以武功再高，始終擺脫不了情感的束縛，張真人放不下弟子，蘇晨放不下兒子。”周若眉道。

“所以練武功練得再高也成不了仙，始終都是人。”沈若凡道。

“那有一日你如果也修煉到破碎怎麽辦?”周若眉忽然笑道。

“破碎?自秦以來，兩千多年，算上達摩這個假死回天竺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飛升的一共也就只有三個人，你也太抬舉我了。”沈若凡道。

“但鬼谷仙師不也認同你嗎?而且我相信你不會比任何人差。”周若眉道。

“你這是典型的感情觀，哪怕我什麽都不是，估計你也能找出我最厲害的地方。不過就算我真能，也要被鬼谷子暴捶一頓，畢竟沒有你，我一個人飛升，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沈若凡道。

“別胡說。”周若眉怪責地看了眼沈若凡，“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地照顧自己，還有青瑤語曦，也要你照顧呢。”

“所以我照顧他們，你照顧我咯。”沈若凡笑道。

“你啊，有時候真的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周若眉臉上帶著分無奈又帶著分愛戀的笑容。

“長不大就長不大唄，至少永遠有你。”沈若凡道。

“不過像你說的，這件事情就太大了。天泣宮魔道第五派，魔道江湖歷來只有四巨頭，期間雖偶有其他勢力崛起，但也難以動搖這四巨頭的地位，沒被承認過，但天泣宮一誕生就被說是第五派，一來天泣宮宗主燕天鋒已經地境極致，二來就是他了，他若出面，天泣宮黑道帝王的位置都定了。”周若眉道。

“是啊，所以更麻煩。他退隱江湖是自願的，或者說和寒楓父親有什麽約定，但不是被強逼的。當年是在閉關，可現在如果有人再以多欺少，他未必不會出手，到時候天泣宮無人可擋。”沈若凡道。

“不是還有張真人嗎?”周若眉道。

“幾百年，他一直銷聲匿跡，就算幾次武當有麻煩，也沒有出面，他是不會輕易出手的，畢竟是傳說神話，該退隱了。何況放心不下是放心不下，可是如果一味保護，又怎麽讓武當成長?一有事就找前輩祖師，這樣的門派都是廢物，估計張真人是不會管的。所以只要有余地，不上山門把武當拆了，徹底斷傳承，他是不會出手的。”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傳承，我都懷疑虛葉道長是不是壓根兒就不知道張真人還活著。”沈若凡道。

“但前輩出面，不管如何，朝廷絕對控制不了天泣宮，一把失控的刀，朝廷或許還要被重創。”周若眉道。

“所以才麻煩呀。原本江湖大亂，正邪紛爭已經很麻煩很麻煩，我這個要偷懶的人很難享受悠閑日子。然後朝廷插一腳，格局擴大，變成江湖和朝廷對抗，高級武力上還有兩尊我們完全惹不得的大神。”沈若凡苦惱道。

“江湖紛爭勞心勞力，朝廷江湖博弈傷魂，一個不小心都可能徹底折在裡面，永世不得翻身，乃至累及家人。最後兩位，超越武林現有的武功一個水平。智慧決定武力，因為一個人的武力有限，想要保護自己的人，需要一個勢力，而人一多，就能挑撥離間，玩心機，算個人。可是老天爺啊，張真人也好，歐陽前輩也好，孑然一身，親朋好友死光光，比我還天煞孤星。兩個根本不能用智謀去謀劃，因為一切的智謀，在這兩個人的武力面前都是笑話。”沈若凡無奈地歎了口氣。

“但你一定會進去的不是嗎?”周若眉道。

“唉！倒霉倒霉，我為什麽要認識這麽多人，又為什麽會和藏劍朝廷都有關系。我當一個飛盜不好嗎?無拘無束， 自由自在，偷遍天下。”沈若凡道。

“因為你注定不會是個平靜的人，也因為你善良。”周若眉笑道，“不過，若凡，唐門至寶能解萬毒，延年益壽，不管什麽樣的傷都能暫時留下一口氣的九心七轉丹和能增強功力的三花六草丹在你走後全部失竊，該是你偷偷拿的吧?你除了沒留名字之外，哪裡不是飛盜?更別說竊國了。”

“其實我最自豪的是偷心。”沈若凡略帶自豪地笑道。

“是啊，你就是個喜歡在花叢偷心的飛盜，也不知道惹了多少桃花，當初我給你算的桃花劫，還真是一點沒錯。”周若眉道。

“可我覺得不全對啊，我的桃花貌似一直很好，不爛。”沈若凡道。

“武林的事，你心裡自己有數，我不能給你太多建議，不過航海回來的七十萬，已經收回，明天過給你不?你從來不在乎錢，可花錢卻是大手大腳的，去蜀中，總不能妙手空空。”周若眉道。

“你我還用得著分彼此?在你那兒跟在我這兒不是一樣的?”沈若凡不以為意道，“不過，我沒說要走吧。”

“可你會不走嗎?”周若眉含笑反問。

“現在不會啊，因為天大的事情，也沒你重要，好不容易，你我有空，當然先在不二莊呆著，好好吃點軟飯。成天吃硬飯，會消化不良的，對不?”沈若凡道。

“好啊，就把你都養在不二莊，讓你吃一輩子軟飯。”周若眉藕臂環抱住沈若凡。

沈若凡面露微笑，這樣最好，雖然——把位置換過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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