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之間也聊不了太細,或許是因為擔心夫家說閑話,秋月說完這句之後就轉身回到了陸府之中。
而范銘卻站在街口中央卻久久不能平靜。
原先他就已經猜到自家的仇人一定來頭不小,但卻也沒想到竟然會來頭這麽大,對於大宋的縣級衙門架構他還是了解的,一般來說會置流官一位,從官三位,分別是知縣、縣丞、主簿、縣尉,楚丘縣是大縣,所以四官齊備。
知縣是流官,也就是上面派下來的,而縣丞、主簿、縣尉就成了坐地戶,與地方上勾結之深肯定要超過知縣,可算是楚丘縣真正的土霸王。
自家老爹以前是縣尉,估計也算是楚丘縣的一霸,但如今被扳倒了,就只剩下卜縣丞獨尊。
在楚丘縣來說,卜縣丞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擋在他的面前,讓他望而生歎!
當然,他本身對這個卜縣丞是沒什麽仇恨的,只不過眼下這個身份和他有所交集,只要卜縣丞將來不在他前進的道路上有所阻礙,那麽他也不會蠢得去主動招惹他,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力量想要扳倒一個縣丞,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先通過甄試,拿到縣學的名額!
想清楚自己的路,范銘的眼神也頓時變得堅定了起來,微微吸了一口氣轉身大步離去。
……
一路到了東北大街上,看時辰已經到了中午,范銘在一個酒肆中坐了下來,立即有一個夥計上前招呼道:“客官,您要點什麽?”
范銘抬頭看了看四周道:“隨便上兩個菜,來一壺好酒,再來點硬的墊肚子。”
夥計微微欠身,道:“小店有上好的梨花白,給客官來一壺如何?”
聽到這個,范銘不禁忍不住笑了,看著夥計道:“你當我是鄉下的土棍棒槌呢,梨花白在京師都沒幾個人能喝到,這種小店裡也能夠吃得到的?”
范銘說這句話的聲音不小,惹得旁邊的食客頓時聽得一陣哄堂大笑,有熟客指著夥計道:“小二,這下被扇臉了吧。”
夥計顯然是已經習慣了,臉都不紅一下,嘿嘿笑道:“跟客官說笑呢,咱們這小店也就是借個梨花白的名號,不過這酒卻是不差的。”
范銘搖了搖頭,“來一壺試試。”
“好嘞。”夥計唱了個諾,一邊飛快往裡走,一邊大聲吆喝道:“一葷一素兩熱菜,梨花白一壺,包子兩個,給客官呈上嘍。”
不一會兒的功夫,夥計就把菜給呈了上來,范銘一看,一碟批切羊頭,一碟黃瓜,看上去還不錯,不過所謂的包子卻是饅頭,可能裡面有餡,外加一壺酒。
肚子有些餓了,當下也不客氣,直接拿起饅頭就開吃,果然有餡,還是肉餡。
兩個饅頭挺大了,吃了個半飽,范銘這才開始往杯子裡倒了一杯酒,在鼻子端用力的吸了一下,氣味有些渾濁,再送到嘴唇邊稍稍的抿了一口,微微的皺了皺眉,和上次香雪給他喝的酒差不多,還是有點渾濁,雖然不酸,但口感上並不是太好,而且度數很低,喝的沒什麽感覺。
朝夥計招了招手,夥計屁顛屁顛的走了過來,“客官,可有吩咐?”
范銘舉起手中的酒盅問道:“這就是你們家最好的酒了?”
夥計眼睛轉了轉,想了想剛才被這個客人“扇臉”的事,又點了點頭,“沒錯,這已經是本店最好的酒了,客官你不滿意嗎?”
范銘搖了搖頭,“那你知道哪兒還有更好的酒嗎?”
夥計遲疑了一下,旁邊的一個食客卻答話道:“要說咱們楚丘,最好的酒還是在太白樓裡,不過他們那酒不便宜,就這麽一小壇就要一百貫,一般人可吃不起,有些外來的酒也不錯,就是量少得很,有錢都沒地買。”
范銘給那人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神色,“謝老哥指點。”
那人也回了個禮,“客氣。”
范銘回頭看著夥計,又問道:“我有個親戚在縣城裡,可他家好像搬了住處,我要他的新宅子,不知道該用什麽法子最快?”
夥計嘿嘿一笑,“這還不簡單,找牙子啊,縣城裡宅子的事他們門清。”
范銘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了,結帳吧。”
夥計瞄了一眼桌面,快速的報出了數字,“承惠,總共五百文。”
范銘嘴角微微扯了扯,這一頓就吃了他五天的工資了,不過一看周圍人的反應,就知道這價格沒有訛他,是一個正常的價格,而且他這次出來就做了要大出血的準備,這點花費還只是開始,待會兒還要送禮呢,那個才是大頭。
不過他心裡也有些猶豫,雖然從夫子那裡得知這孫學政好酒,但必然也是喝過好酒的,就算是他等下去太白樓把那個好酒給買了回來, 又怎麽能保證孫學政就一定喜歡?
這送禮其實是一門藝術。
想了想,范銘還是決定先找到孫學政的住處再說。
正準備起身往外走的時候,突然間外面響起了一陣嘈雜聲和呵罵聲,走過去一看卻發現是一個店夥計在驅趕一個跛腳的乞丐,“直娘賊,要飯要到酒肆來了,趕緊走,莫要驚擾了客人。”
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洗澡的緣故,乞丐的身上很髒,頭髮一團一團的打成了結,而且身上還長了膿瘡,發出陣陣惡臭,旁邊的行人都紛紛躲避。
面對夥計的叱罵,跛腳乞丐卻沒有低聲下氣的求饒,而只是弓著腰站著不動,聞著從裡面傳出來的香味猛吸。
夥計看到他不動,頓時氣急了,轉身從櫃台的後面抽出一根棒子來,對著乞丐吼道:“你走不走,不走我打斷你的另外一條腿。”
聽到這句話,乞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猛地直起腰來盯著夥計,就像是一頭惡狼一般,范銘驀然發現這個乞丐非常高大,只是很瘦,都能夠看得到骨架。
夥計也被這乞丐突然發出的氣勢給嚇了一跳,隨即惱羞成怒,揮起棒子就要往乞丐的身上砸去。
眼看著棒子就要砸到乞丐的身上,范銘忙喊道:“住手。”
棍子的氣勢瞬間軟了,卻還是砸到了乞丐的身上,只不過力道很小很多,只不過濺起一陣灰黑煙塵。
若是有眼尖的就會發現乞丐的手在棍子起手的那一刹那已經伸了出來,在范銘喊了一聲之後又迅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