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銘臉上帶著一股親切的微笑,但在筆墨店掌櫃的眼裡,這個笑容就像是在嘲諷,嘲諷他的有眼無珠,嘲諷他的見利忘本。
似乎想到了什麽更害怕的事情,筆墨店掌櫃身子猛地一哆嗦,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孫學政鞠了一躬,道:“孫……大人,這……我只是小本買賣,這支狼毫便送於先生了,此副詩字就算是先生贈與小店的,便是如何?”
范銘見這店家服了軟,當下也不再說話,只是轉頭看著孫學政,看他的意思。
其實這本也是件小事,孫學政只是不忿店家賣了個次品給他而已,這下面子掙回來了,他臉色已是大好,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此時就算過去了,此筆該多少就是多少罷!”
范銘當即接話道:“以平價如何?”
“當然,那是當然!”店掌櫃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當下店掌櫃改進將筆重新包了起來,還挺會做人的又多送了一副墨硯,這讓孫學政更是臉上有光,一切交付完畢,就在孫學同范銘兩人這才從筆墨店裡走了出來。
孫學政把東西交給身邊的小廝,這才饒有興致的打量起范銘來,“我觀你裝扮,似乎是哪家的學子?”
范銘趕緊恭謹的行了個師禮,“學生范銘,清河鄉人士,見過學政大人。”
“哦,你是清河鄉的學子?”聽到范銘的介紹,孫學政頓時起了興趣,追問道:“你的老師是哪位?”
“我的蒙師是龔老夫子。”范銘恭謹的回道。
“龔夫子。”孫學政的臉上的表情頓時起了變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感歎著什麽。
半晌,才想起身旁還站著范銘,便問道:“這次縣學甄試你可參加了?”
范銘心中一喜,忙點頭道:“多謝大人關懷,這次甄試學生也參加了。”
孫學政點了點頭,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嗯,那就回去好好用功溫習,免得到時候臨陣胸中無文章。”
范銘忍住心中的一陣激動,“是,學生一定回去好好溫習。”
孫學政又回頭仔細的看了范銘一眼,擺了擺手,“回去罷,不要再外面瞎混了。”
范銘肅然一禮,“是,大人。”
孫學政一甩袖子,帶著小廝轉身大步走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范銘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心中充滿著喜悅,這一趟能夠見到孫學政,在他的心目中留下印象,那麽事情就已經成了一半,剩下的另外一半就看自己的臨場發揮了。
而且這比直接送禮的效果要好多了!
事情差不多辦好,范銘頓時心情大好,開始放下身上的負擔開始在街面上閑逛了起來,臨近年下,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買點東西回去。
……
應天府,曹府附近的一座宅子裡。
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很多人,看樣子都是生意人的打扮,有熟悉的人知道這是曹府各地各家店鋪的掌櫃和帳房。
而坐在內堂中,後面隔著一道屏風後面,一個清麗而不失嬌媚的人影居中,這是整個曹府各處生意的掌總之人,讓人意外的這竟然是個女人,若是范銘在這兒,就會認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個月還在清河鄉的曹府三夫人莫惜容。
香雪站在屏風的外面,負者和外面的掌櫃們傳話遞東西什麽的。
臨近年下,曹府各處的買賣和店鋪都要盤帳,也要詢問來年的經營思略,湊在一起這是一年中最忙的時刻,
莫惜容好一次都忍不住揉了揉額頭,禁不住的疲憊。 外面的掌櫃帳房站在外面老老實實的,一個個的來一個個的走,終於外面的掌櫃都見完了,三夫人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看著夫人這些天累得連飯都吃不下,香雪都有些心疼,把早就準備好的蓮子羹端了上來,“夫人,喝點蓮子羹吧,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莫惜容抬手無力的擺了擺手,“放著吧,沒胃口。”
香雪微微的嘟了嘟小嘴,忍不住怨道:“夫人您勞心勞力的為府裡某取財富,老爺卻連看都不來看您一次,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老夫人也沒有來接您回府的意思,真是一點人情都不記。”
“閉嘴。”聽到香雪的話,莫惜容忍不住拍了拍桌子,瞪著香雪,斥道:“再敢胡言亂語的,我把你的嘴撕爛了賣到勾欄坊裡去。”
夫人前所未有的嚴厲表情,香雪嚇得眼淚瞬間在眼眶中打轉,最終忍不住淌了出來,雖然她清楚夫人為什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 但自己說的全都是為夫人抱不平呀,一時間不忿的壯著膽子道:“夫人,我……沒說錯呀,憑什麽夫人就該受勞受怨,而她們卻可以在府裡逍遙自在。”
“你還說。”莫惜容猛地站起來就要往香雪的臉上扇去。
然而看到香雪滿臉的淚痕,莫惜容突然又心軟了,素手在香雪的臉上拂了一下,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你這丫頭,怎麽還沒看破呢,我是商賈之女,能有眼下這個地位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怎麽還能想要強求跟多呢。”
“可是……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下去呀,這不等於守活寡麽!”香雪兒鼓著腮依舊是一副不忿的樣子。
“不這樣,還能怎樣?”莫惜容微微的歎了一口氣,這聲歎息中包含著很多的無奈與憂愁,但卻只能甘心忍受著。
猶豫了一下,香雪試探著說道:“夫人,要不咱們走吧。”
“走?走哪裡?”莫惜容忍不住嗤笑一聲,笑香雪這丫頭的單純與不諳世情。
“隨便去哪裡呀,憑借夫人的能耐,到哪兒都能成為人上之人,何苦待在這種無形的囚牢之中。”香雪一邊說一邊連自己都激動了,小臉紅潤潤的。
“呵呵,你想的太簡單了。”莫惜容搖了搖頭,抬首望著窗外天空,緩緩道:“男人是樹木,女人是藤蔓,沒有一棵大樹遮蔽風雨,咱們就是無根之萍,哪怕是長得再粗壯也只會很快消沒於風雨之間,就算是這棵樹不是你的,能夠棲身就已經很不錯了,香雪,可憐咱們是女人那!”
“男人,我有呀!”香雪脫口而出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