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不止曹一方一人，畢竟這部劇從立項開始就困難重重，正式開始拍攝後也很不順利。

　劇組分了一半人手在東方影都搭建綠幕拍攝場地，租借了三個大型攝影棚，總面積估計超過三千平方米，很多場地的搭建都費時費力，譬如無限樂園遊戲中的交易所主場景，還有部分劇本故事中的場景，這些地方不可能完全由後期特效製作，也很難找到合適的取景地，所以必須部分搭建實景，與後期特效結合。

　光是這些科幻色彩濃鬱的場景設計就練廢了好幾個漫畫師。

　一些跟壕萊塢曾經有過合作的國內特效公司，剛上手就意識到了差距。

　電影工業積累的鴻溝，赤果果的橫亙在所有人面前。

　同一類型的項目，壕萊塢那頭就是舉重若輕，井然有序，他們這邊卻火中取栗，如履薄冰。

　那邊爭吵著前進，舉步維艱，而這一邊，曹一方等人秉持著實乾家的理念，想不通的就先不想，既然沒有經驗，就擼起袖子直接開乾，一邊拍一邊找問題解決。

　爛尾樓中。

　幽深黑暗的樓道，暗淡閃爍的燈光之下，看不明兩旁的建築細節，在監視器裡猶如無限延伸，通向不知名的前方。

　驀然間，樓道盡頭有一絲光亮，那是電梯門縫中透出的光。

　電梯門開，一個瘦長的身影站在白熾的光線下，看著就像一個剪影。

　曹一方真的又瘦了不少。

　他慢慢的走出來，左右張望，勝似閑庭信步，看起來跟布景組苦心營造的幽森氣氛格格不入。

　無限樂園這個遊戲中，有很多副本都是帶有恐怖性質的故事，他們目前拍攝的只是第一集的內容，主角封不覺在做一個新手引導任務。

　曹一方走了幾步後，呂驚蟄就喊了哢。

　“好，二號機從背後過肩拍攝，再來一遍。”

　曹一方這便又走了一遍。

　反覆拍攝好幾次以後，

他才進入下一場戲。

　“血屍的特效妝化好了嗎?”呂驚蟄回頭詢問。

　一隻渾身僵直的“血屍”蹦達過來，清脆的招呼了一聲:“來啦來啦！”

　“導演，輪到我了是吧?我現在就躲在電梯死角嗎?”

　這是一位瘦高的特型演員，現在已經看不出他的本來面貌，渾身上下都抹著濃厚的血漿，整個妝容可以說是從頭到尾都包裹的嚴嚴實實，身上到處都是掛著綻開的皮膚。

　他的臉上化了喪屍妝，雙眼泛白凸出，嘴唇被沾滿黑汙的牙齒道具覆蓋，顯得特別恐怖。

　曹一方樂道:“哎，這位大哥，你別彎腰駝背一臉討好的表情……這樣我容易出戲，來，恐怖一點。”

　血屍聽到曹一方發話，越發緊張，趕緊站直了身子，然後做出一個猙獰的表情。

　“啊呀呀呀！”

　呂驚蟄噗嗤一聲笑出來，曹一方安慰他:“後期配音就行。”

　然後招呼道:“化妝師再來幫我補個妝。”

　天氣炎熱，曹一方穿著遊戲裡的黑色新手服，只是普通的長袖長褲，沒有任何特點，做工比較粗糙，不怎麽透氣，加上這樓裡沉悶無比，他只是來回走了幾遍就已經汗流浹背。

　他關心的問道:“血屍大哥，你這個妝更熱吧?我們盡量快一點演完這幾場，還有等等你做動作有沒有影響?我看你走路都有點僵硬。”

　他忍著難受，笑道:“我沒問題的！稍微有點熱，不礙事！”然後為了證明動作不會影響，還原地蹦了蹦:“動作也可以做！你們看，老矯健了！”

　曹一方知道這些特型演員不容易，示意呂驚蟄趕緊開始。

　他們各自到位後，電梯再一次打開。

　同樣的幾步路，他已經走了六遍，只是為了方便攝影師在這個狹窄的空間拍到足夠多的角度。

　這次，曹一方走了幾步路後，便回過身去。

　燈光調節的非常妙，曹一方離開電梯後，電梯白熾的燈光便熄滅了，在監視器的屏幕上，呂驚蟄一開始只能看到曹一方在微光下的臉，大范圍都是黑色的背景，顯得格外壓抑。

　他背後的黑暗裡隱約有東西在動，一閃而過。

　曹一方果斷轉身。

　靜待幾秒鍾後，血屍終於出現在了微光下。

　攝影師跪在地上，仰拍血屍猙獰的面目。

　“啊呀呀呀！”

　一聲咆哮。

　曹一方怡然不懼，似乎只是在觀察，從下往上，把血屍整個看了個通透。

　學識二話沒說，大步邁出，一拳砸碎了電梯旁的牆壁。

　道具組布置的塑料板破碎，從裡面淌出了一地黑色不明物體。

　又是一聲咆哮。

　曹一方轉身就跑。

　血屍動作艱難的往前追。

　大長腿剛邁出兩步，就像是膝蓋突然中了一槍，他徑直摔倒了地上。

　跟在身後，手持攝像機，剛起步助跑的攝像老師猝不及防，一個高難度的跨欄動作從血屍身上飛了過去。

　然後落地。

　劈叉。

　所有隱藏在黑暗中的工作人員都聽到了褲襠開裂的聲音。

　……

　他們花了兩天時間，才拍完了這幾場簡單的追逐戲。

　曹一方和呂驚蟄兩人窩在設備間裡，安安靜靜的把拍攝完成的戲份看了好幾遍。

　不是很滿意。

　“外面取景實拍的局限性太大了，你看，這一場是場地太狹窄，設備鋪展不開，而且溫度、光線，我們都不能很好的掌控。”

　“室外問題更多，我看這劇本，其實幾乎處處都要特效，脫離了攝影棚太難搞了。”

　呂驚蟄經過了這兩天的嘗試，深思熟慮後，提出建議:“我們要不然還是全部搬到東方影都吧?這樣資源集中，我們也不用帶著那麽多工作人員和設備到處跑，各地勘景，有的地方還死難預約。”

　曹一方嚼著口香糖，問道:“你是說，全部都搞綠幕拍攝，不要實景了?”

　“對，呃，也不對，我們在大攝影棚裡搭建實景，全部都自己搭建。”呂驚蟄道:“龍王也是這麽建議的，預算勉強夠，頂多是增加點布景時間。”

　曹一方點頭:“那我聽你們的，你是導演，以後只要在預算以內，你自己做主，我實在是沒精力管這些事了，你得讓我留點時間給角色還有劇本。”

　呂驚蟄感到曹一方的信任，他終於逐漸掌握了劇組權力，壓抑著興奮，低聲道:“那就……我說了算啦?”

　曹一方低聲:“你說了算。”

　呂驚蟄捧過他的臉，狠命的親了一口。

　……

　無限樂園劇組，浩浩蕩蕩的殺進了東方影都產業園區。

　曹一方等人也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但是第一次來到這個號稱亞洲第一的重工業電影基地，一個個還是成了逛大觀園的劉姥姥。

　“早就聽說過，青島這個電影基地很牛逼。”呂驚蟄仰著頭，看著頭頂方方正正，足足有九層樓高的攝影棚，呆若木雞的摘下墨鏡。

　“但是沒想到這麽牛逼。”曹一方邁步走進了這個攝影棚，入眼處盡是青青草地的顏色。

　綠到心坎兒裡。

　整個一萬平米的攝影棚，前後左右完全被綠幕所覆蓋。

　然後，他看到了電影工業在被資本喚醒之後的恐怖力量。

　不計其數的劇組工作人員在各司其職的忙碌著，他們就像不眠不休的工蟻，嘔心瀝血的鑄建他們的蟻巢。

　在他的面前，擺放著一節地鐵車廂。

　透過車廂看出去。

　那是一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