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水多了起來。
楊東方已經消失了好幾天,沒人能聯系上他,就如同他聯系不上白鴿一樣。
然而就在楊東方消失的這幾天中,又發生了很多事情。
大事!
寬大富找回了兒女,高興之下賣出了大富輪胎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換來一筆巨資捐給了太善基金會做善事,樓氏集團樓永康的夫人奇跡般的從死亡線上掙扎了回來,樓永康也賣出了樓氏集團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捐給了太善基金會。
最近這幾天,大企業家做善事似乎成了潮流,不光寬大富樓永康,還有很多知名企業家都捐出了資金給太善基金會。
據不完全統計,太善基金會在這一星期之內,就籌得善款五百億。
這簡直是天文數字,這五百億可以蓋多少間學校,醫院,養老院?
太善基金會公布這筆資金將投入西部的建設中。
……
……
楊東方是個神奇的人,他總能出現在別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誰也不會想到像楊東方這樣的人,會坐上這麽一列火車。
這是一列最慢的綠皮火車,這列火車不僅慢,還短,除了車頭之外,僅有五節車廂,而其中只有一節車廂是載人的,剩余的四節車廂都是裝載的貨物。
所以說這小小的一節車廂裡,已經裝載了這列火車上除了司機外全部的人,怪味充斥了這節車廂的每一個角落。
楊東方已經忘了這列火車是從哪裡開始發的車,也忘了這列火車將要駛向何方,但從這列火車上乘客的穿著打扮來判斷,這列火車一定是駛向偏遠山區的。
也許正是因為目的地是偏遠山區,乘坐的人數才少的可憐,以至於車廂被拆的僅剩五節,還有四節馱貨。
這或許就是楊東方的目的,他不正是想找一處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散散心嗎?
楊東方呆呆的坐在一處靠窗戶的位置上,看著外面那流動的風景。
他在這節車廂裡顯得格格不入,因為即便他再狼狽不堪,也比那些其他人看起來要乾淨利索的多。
風景流動的很快,這一路上並沒有春天該有的嫩綠,滿滿都是黃土戈壁,使得楊東方偶爾也會視覺疲勞,這個時候他就會回過頭來看看身邊的這個小孩。
沒錯,他旁邊坐著一個**歲的小男孩。
這個小男兒叫牛二,他的媽媽並不知道他的爸爸是誰,而他家裡有一頭老黃牛,因此,他便叫牛二了。
他的母親托他的福,被人叫成了牛寡婦。
牛二雖然已經**歲了,但因營養不良,他比同齡人要矮許多,個頭還沒到一米二,所以也就理所當然的逃了一張車票。當然,這節車廂之中,也沒有屬於他的位置。
恰好牛二的媽媽在楊東方的後座,而楊東方旁邊的座位空著,所以牛二就在他媽媽的指揮下,理所當然的做到了楊東方的旁邊。
這也給楊東方的旅途增加了些許活躍,因為牛二經常會問楊東方一些很有趣的問題。
例如:
“叔叔,你是中國人嗎?”
“當然是,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那你為什麽這麽白?”
……
事實上楊東方沒有很白,甚至說不上白,他就是非常標準的黃種人膚色,只不過牛二這個孩子見過的人太少,而他見過的人又都很黑罷了。
起碼,這節車廂裡的男人,一個個都黑溜溜的。
從這節車廂一看,楊東方確實白的出奇。
楊東方偶爾會想:如果白鴿坐在這節車廂裡,會是什麽感覺?
一定會被其他人認為得了白血病吧?
事實上得了白血病的人與皮膚“白”毫無關聯,但一定會有人會將其聯系到一起,尤其是這節車廂裡的人,一定都會把白血病與皮膚白想到一起。
一想到白鴿,他的眼裡似乎呈現出了許多有趣的事情,但就如晴天轉陰一樣,楊東方很快便不覺得這些有趣的事情有趣,因為他的眼中已經蒙上了一層水簾。
“叔叔,你為什麽又不說話了?”
楊東方看了一眼髒兮兮的小牛二,才將眼上的水簾拉了上去,笑道:“我沒有說話,是因為我在問我的內心一些問題。”
牛二疑惑的問道:“叔叔你在跟你的心臟對話嗎?”
楊東方笑道:“當然。”
牛二道:“那為什麽我聽不到你們說話。”
楊東方道:“因為有肚皮擋著,所以你聽不到。”
牛二半信半疑的靠近了楊東方的身體,試圖竊聽他內心的聲音,可他無論怎麽聽,都聽不到任何對話,牛二終於皺起眉頭,道:“叔叔你騙我。”
楊東方笑道:“我沒有騙你,不信你試著與你的心臟對話,看看他會不會回答你。”
牛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似有似沒的嘟囔了幾句,然後抬起頭看著楊東方,道:“叔叔,它不理我…”
楊東方本想摸一摸牛二的頭,但是這小家夥的頭髮實在太髒了,似乎每一根頭髮都沾滿了灰塵,又油又髒,楊東方隻好忍住了這個想法,說道:“牛二,你跟它說的什麽?”
牛二一臉單純的看著楊東方,道:“我問它能聽到我說話嗎。”
楊東方笑道:“這種問題它是不會回答你的。”
牛二一臉茫然的問道:“那應該問什麽?”
楊東方道:“你問問它,它有沒有說過謊。”
牛二一愣,緊接著低下頭了。
一個人的心中所想一定與嘴上所述不那麽匹配,所以心不會說謊,只有嘴巴會說謊。
這時,一個女人從牛二身後說道:“牛二,回來。”
這個女人當然就是牛二的母親牛寡婦,她不是外國人,但她的中文說的並不怎麽流暢,甚至還沒克魯斯說起來聽著舒服。
或許是因為楊東方與牛二的對話被牛二母親聽到了,牛寡婦一定是認為楊東方不是個好東西,便把牛二叫了回去。
可奇怪的是,牛寡婦竟然跟牛二調換了一下位置,她自己坐在了楊東方的身邊。
牛寡婦這個人楊東方早已注意到了,不僅僅是因為她是這節車廂裡唯一的女人,還因為這個女人打扮的比較狐媚,而且長得也很好看。
這裡所說長得很好看並不是在這個環境下顯得好看,而是這個女的真的很好看。
楊東方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是少數民族婦女,而少數民族婦女有個不成文的說法,那便是好看的很好看,難看的很難看。
起碼楊東方認為,牛寡婦屬於好看的。
牛寡婦一坐在楊東方的旁邊,楊東方就聞到了一股很刺鼻的香水味,楊東方認為,這一定是天底下最便宜最劣質的香水才具備的味道。
如果在城市裡,楊東方絕不會對噴這種香水味的女人多看一眼,但在這節小車廂裡,似乎有點味道都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楊東方感受到香水的味道越來越濃,他發現牛寡婦正在慢慢靠近他,楊東方的右肩已經緊緊的貼到了火車的玻璃上,再也避無可避,但牛寡婦還往楊東方這邊擠,正當楊東方想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牛寡婦終於開口說話了。
她輕聲說道:“上廁所不?”
她的中文真的不怎麽好,但楊東方卻聽明白了。
他真的聽明白了,不僅僅是這四個字的字面意思。
楊東方之前就經常看到牛寡婦頻繁出入廁所,而每一次都有其他男人或先或後的跟進去,他當時並沒有多想,因為他的心思本也不再其他人身上,但如今他確確實實明白了,他也知道為什麽這個女人不知道他的孩子姓什麽。
她是妓女。
她看楊東方不說話,又道:“很便宜,就三十。”
楊東方咽了一口口水,三十確實太便宜了,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便宜的女人了。
楊東方找過不少女人,有花錢的,有不花錢的,他認為無論什麽樣的男人都一定不會舍不得這三十塊錢,因為物超所值的東西是所有人都喜歡的。
楊東方一向認為便宜沒好貨,他甚至不敢買便宜貨。
或許有人會說,只有有錢人才會這麽想,楊東方確實也沒缺過錢,但不可否認,他這個想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所以有的時候,有錢人反而很難吃虧上當,吃虧上當都是介於富貴貧窮之間溫飽階層,這就是為什麽在中國做詐騙的人那麽多,因為中國的溫飽階層人數實在太過龐大了。
牛寡婦看楊東方還沒有什麽反映,明顯有些生氣,道:“車廂裡這麽多人,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玩過了,你怕什麽?”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楊東方自然想到其他男人邋遢的樣子,本來還有些動搖的心一下更堅定了,他當即擺了擺手,示意不要。
牛寡婦長籲了一口氣,道:“看你打扮的人模狗樣,沒想到是個不中用的家夥。”
“不中用”這三個字,如果女人對男人說出來,那便是天大的侮辱,楊東方當然知道這三個字的意思,但他實在提不起興趣去跟這些人糾纏、交流。
有的時候,你與什麽樣的人糾纏不清,恰恰說明了你也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