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法抵抗的夜。
今兒的夜晚,猶如黑李逵持巨斧,瞪著雙眼審視眾生。
任誰在這個夜晚,也一定不會睡的踏實。
黑夜既然早晚會到來,為何還要抵抗?
楊東方躺在沙發上,似在睡覺,但他的雙眼,雙耳都時刻準備著,有一點動靜他都能立馬起身。
他下午喝了一下午的酒,吃過晚飯便睡了,他只要睡四個小時就可以清醒,所以他現在異常清醒。
屋裡似乎只有他的眼睛最明亮,白鴿與霍荔黎已經入睡,黑夜本就是用來睡覺的,這本就是亙古不變的事情。
楊東方偶爾會看一眼窗外,但他什麽也看不到,因為這夜太黑了,實在是太黑了,黑的令人窒息,令人心慌!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再過五個小時,夜就過去了。
到了凌晨五點,黎明就來臨了。
花在綻放時最美,夜在黎明前最黑。
楊東方的心裡在打鼓,他知道,黑夜一定會伴隨著不尋常的事情。
霍荔黎與白鴿的房間都挨著客廳,房門也都微掩。
楊東方確信在這麽安靜的環境下,有一點風吹草動他一定可以聽到,並且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達聲音的根源。
“吱吱”
楊東方一驚,心想:“這是什麽動靜?”
身隨心動,楊東方的人已經出現在白鴿的房間中。
他確信這聲音是從白鴿這屋的窗外傳出來的。
楊東方沒有開燈,甚至沒有弄出動靜,但他看到白鴿這屋的窗口竟然開了一道縫。
楊東方大驚,他確信這窗戶之前是關閉的,而這窗口並無破損,不可能從外面打開,但為何現在開了一道縫?
白鴿在熟睡,顯然不可能是白鴿開的。
那……
楊東方在思考的時候,又聽到霍荔黎房間發出了“吱吱”聲,楊東方暗呼“不好”,直接向霍荔黎的房間奔去。
人已到了霍荔黎的房間,這裡風聲很大。
夜裡的風聲通常是很大的,但只要關緊窗戶便聽不到風聲,楊東方可以聽到風聲,而且風已經拂面而來。
這屋的窗戶當然是打開的,楊東方當然是愣住的,因為人已經不見了。
楊東方的額頭上寫滿了焦慮,但他沒有說一句話,因為誰也不會聽到他說話。
窗戶就在床邊,楊東方癡癡的跪在床上,將窗戶關死,感受著床上的余溫,嗅著誘人的體香,他竟然睡了過去。
白鴿並沒有睡著,他遠比楊東方靠譜的多,所以在他以最快的速度翻出窗外,緊追帶走霍荔黎的黑衣人。
霍荔黎不喊不叫,似乎被人帶走的時候還在睡覺。
人的速度終究不如車快,白鴿眼看著霍荔黎被拉上了車,便失去了蹤跡,但白鴿清楚的知道,他們去的方向,是皇冠賭場的方向,所以白鴿在楊東方已經睡著的時候,便到了皇冠賭場。
現在的皇冠賭場已經不安全了,但白鴿還是毅然決然的走了進去。
起碼白鴿有自信能從這裡全身而退。
但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熟人。
許久未見的江城子。
江城子一見到白鴿,立馬迎來,道:“白兄,你們近來去了哪裡?為何從銀河賭場出來就是失去了聯系!”
白鴿搖了搖頭,他不知怎麽與江城子說,他們之所以不與江城子再聯系,是因為他們對付的人正是江城子的父親,江鶴為。
他們不想把朋友夾在中間。
親情跟友情,這注定是個大難題。
白鴿與楊東方都絕不是給朋友出難題的人。
江城子激動的說道:“東方兄怎麽樣了?我還以為…以為你們遇到了危險。”
白鴿微笑的說道:“都很好,都很好。”
江城子趕忙招待著白鴿來到了辦公室,白鴿進賭場毫無頭緒與方向,也只能跟著江城子到了辦公室。
江城子看出白鴿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道:“白兄,你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白鴿淡淡道:“沒事,沒事。”
江城子道:“那東方兄呢?”
白鴿道:“這個點他一定在睡覺。”
江城子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白鴿猶豫了一下,道:“江兄可曾見過剛才有一群黑衣人來過?”
江城子一愣,驚道:“竟有這種事?”
白鴿道:“我也僅僅是猜測?”
江城子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白鴿道:“霍家的千金小姐與樓公子都失蹤了。”
江城子大驚道:“誰乾的?”
白鴿道:“似乎是金沙灘幫會的人所為。”
江城子道:“這…你們怎會惹上金沙灘的人?”
白鴿道:“說來話長,一言半語說不清楚。”
江城子道:“那白兄深夜來此是?”
白鴿再三思索了一番,認為人命關天,有些事情早晚還是需要讓人知道的,更何況他選擇相信朋友。
白鴿道:“我懷疑金沙灘跟令尊關系不錯。”
江城子大驚,道:“有這等事?我這便去問問父親!”
白鴿道:“江兄不可,此事一定要從長計議才可。”
江城子歎了口氣,道:“我知道白兄不喝酒,我便給白兄泡上一壺茶,白兄且把事情經過與我詳細一說,我相信我定能幫助白兄解決難題!”
白鴿道:“也可,也可。”
江城子拿出了一包普洱,道:“這是銀生城的普洱茶。”
白鴿道:“銀生城的普洱是普洱的祖宗,茶湯橙黃濃厚,香氣高銳持久,香型獨特,滋味濃醇,經久耐泡,是上品之中的上品。”
江城子道:“白兄果然是品茶行家,清朝阮福在《普洱茶記》中記載‘普洱古屬銀生府。則西蕃之用普洱,已自唐時。’正是說如此。”
白鴿道:“正是,宋朝的李石在他的《續博物志》一書也記載了:‘茶出銀生諸山,采無時,雜菽薑烹而飲之。’”
江城子道:“不錯!”
白鴿道:“所以一定要以椒薑桂和烹而飲之。”
江城子道:“正是!”
於是江城子真的以椒薑桂開始烹茶。
茶香四溢,白鴿似乎一點也不著急霍荔黎的安危,白鴿愛茶如楊東方愛酒,男人有了酒就會不顧一切,原來白鴿也一樣。
江城子煮好了茶,端茶於白鴿前,道:“白兄且嘗嘗在下烹的普洱如何?”
白鴿笑道:“江兄烹茶的工序非常嫻熟,顯是一名老茶究,聞其香便知此茶絕非凡品。”
白鴿抿了一口,道:“果然,聞味其清,下口其醇。只是….”
江城子笑道:“哦?”
白鴿歎了口氣,道:“只是這茶中似乎摻了點別的東西?”
江城子笑道:“白兄知道摻了什麽?”
白鴿道:“此刻我越發越乏,怕是江兄想讓我好好睡一覺。”
江城子笑道:“既然白兄知道,那便安心睡罷。”
白鴿笑道:“看來江兄一定是要讓我睡個好覺。”
江城子道:“白兄一夜未睡,現在一定會感激我!”
白鴿道:“感激!”
江城子道:“我們是朋友!”
白鴿道:“但你和江鶴為是父子。”
江城子道:“所以白兄一定要睡覺!”
白鴿笑道:“一定睡的。”
白鴿終於睡了,似乎睡的很安心,因為他再也不懂擔心其他人了。
三次報復行動完美結束,樓天成,霍荔黎,白鴿皆淪陷。
江城子笑著自言自語道:“楊東方,就等你了!”
……
……
太陽會升起,公雞會打鳴,所以楊東方一定會睡醒。
這一覺,到了天明,他睡真的很踏實,但白鴿不會回來了。
夜裡楊東方之所以把窗戶關上,是因為他聽到了白鴿已翻牆而出。
但他卻不知道白鴿竟然回不來了。
老宅中本就冷清壓抑,現獨剩楊東方一人,更加清寂。
楊東方有很多朋友,也有幾個好朋友,但朋友多並不代表他不是個寂寞的人。
寂寞跟朋友沒有關系,寂寞是一種心境。
楊東方就是一個寂寞的人,寂寞的人最怕的就是寂寞,所以這種人通常朋友很多,而且非常重視朋友。
這老宅他無論如何也沒法待下去了。
食物還剩下好多,但楊東方一口也吃不下。
他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朋友喝喝酒,澳門雖不大,但滿街都是人, 卻無一人是楊東方所識。
不知不覺之中,楊東方竟走到了一家賭場前。
當然不是皇冠賭場,而是銀河賭場。
白晝的銀河賭場並不壯觀,更何況太陽並不耀眼,顯得偌大的銀河賭場死氣沉沉的。
楊東方此時忽然感覺金老三便是他的朋友了,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誰也不會想到有人能這麽早到銀河賭場,這個點銀河賭場還未開門營業。
楊東方只有在銀河賭場的大門前傻傻站著。
忽然,楊東方身後傳出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來的太早了。”
楊東方一愣,回過頭去,看到一輛邁巴赫的後座窗戶半下,一個猙獰的腦袋注視著楊東方。
盡管楊東方見過這副模樣,但再次見到,依然震驚,他難以想象這麽一個人是怎麽活下去的。
楊東方道:“幾點營業?”
金老三道:“二十四小時!”
楊東方道:“可是我看現在已經關門了。”
金老三道:“那是因為最後一個客人剛走,賭場需要換上新的撲克,骰子以及牌九。”
楊東方歎了口氣,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金老三道:“你來的正好!”
楊東方道:“哦?”
金老三道:“你是來賭錢的?”
楊東方道:“不是。”
金老三道:“那你一定是來喝酒的!”
楊東方道:“正是!”
金老三道:“喝酒我陪你!”
楊東方笑道:“看來我來的真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