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庸城內,車水馬龍,進城的百姓倒是不多,被羈留在此地上商旅卻是不少。
從荊襄進入蜀地的商路就那幾個,築陽關、上庸城、西城縣、再到漢中首府南鄭城,最後經過葭萌關,穿過梓潼郡,就能抵達川地重鎮蜀郡了;這是商旅們貫走的商路。
但是,此時的西城縣正在大戰,即便是四大豪商家的商隊,這時也不敢貿然穿越火線的,就只能在上庸城等待西城縣的大戰落幕。如今正值亂世開幕,這樣的事情,在中原大地很常見的。商旅們遭遇得多了,倒也無法抱怨了。
不過,上庸城內人流湧動,最多的還是從荊襄而來,拖家帶口的流民。
劉皇叔在荊襄大肆招納流民,如今房陵縣、竹溪縣、楊縣、上庸城等地,差不多已經安置了兩萬戶。還有更多的流民聚集在上庸城,隻待西城縣的大戰落下帷幕,他們就會隨著軍士們一起前往西城縣。或許,還會更進一步,繼續開進到漢中腹地也不一定呢。
此時,上庸城的守將是糜芳。
劉皇叔進兵漢中地界的時候,糜芳並不在軍中。
當初,劉皇叔二戰徐州時,糜芳被派往冀州袁紹處求援。只可惜他尚未抵達冀州,劉皇叔就從徐州敗退了。向袁紹求援幽禁沒有了必要,糜竺卻又不敢返回徐州。
他們糜家支援劉皇叔,這件事情曹操是知道的,一旦他糜芳回了徐州,曹操或許不會殺他,但幽禁、或者吃些苦頭什麽的,肯定是不會少的。
無奈之下,糜芳只能就地潛伏下來。
再後來,劉皇叔進兵漢中的消息傳來,跟著傳來的還有兄長的召集信。
於是,在中秋節之前,糜芳就跟著自家商隊來到上庸城。
再然後,西城縣形勢緊張,劉皇叔他們都壓到了前線去了,就讓他糜芳坐鎮上庸城。
糜芳的能力還是有一些的,又身為劉皇叔的小舅子,有他鎮守上庸城,劉皇叔還是比較放心的。當然,唯一有點不放心的,或許就只有諸葛孔明了。
但諸葛軍師也沒有什麽異議。上庸城雖然同樣是要害之地,但它畢竟地處大後方。諸葛孔明倒也不擔心糜芳再鬧出什麽么蛾子來。
……
糜芳帶著親兵,正在巡視城防。
上庸城雖然是大後方,但糜芳依舊不敢粗心大意。
他到不擔心張魯繞過西城縣偷襲上庸城的,只是提防某些大型強盜山寨趁火打劫。須知,此時的上庸城守軍並不是很多,城內雖有五千軍,卻都是新兵,還得他糜芳不斷操練呢。
正巡視到城西處,糜芳陡然看到城外一股塵煙狂奔而來。
他並不擔心這是敵襲,只因這股塵煙的規模並不大,約有十來騎的樣子。
及至近前,卻是一隊背著紅色旗子的信使。
“大勝,大勝!”
“主公於西城縣擊潰張魯十萬大軍,陣斬兩萬,俘虜五萬,繳獲無數!”
信使暢通無阻,背著紅色令旗一路狂奔進城,沿路不斷聲嘶力竭的大聲高呼著。
這句話瞬間點燃了整座上庸城。
城內商旅幾乎奔走相告,百姓也是喜憂參半,唯有軍士們卻是興高采烈。
不管是新募的軍士,還是僅有的少數降兵,這是都鬥志昂揚。
不論他們此前效力於哪位諸侯,但是這一刻,他們都是劉皇叔帳下的兵。劉皇叔大勝張魯,其勢必然水漲船高,他們這些底層小兵跟著劉皇叔,自然與有榮焉。
“我主萬勝!”
“劉皇叔萬勝!”
上庸城內,這一刻,許多人奔走相告,分享著這一喜悅。
糜芳正在西門的城門樓上,看到紅色令旗的信使時,他就感覺到了些什麽。當聽到信使口中呼出大勝的消息時,糜芳心中的歡喜是難以抑製的。
“傳令,今夜宵禁延後一個時辰!”
眺望著西城縣方向,糜芳口中卻大聲下達著延遲宵禁的軍令。
作為剛剛佔領下來的城池,日落之前,上庸城都會關閉城門,然後緊接著就是宵禁。
所謂宵禁,就是在城門關閉之後,嚴禁任何人在城內肆意走動。
入夜之後,一旦發現有人在街上亂竄的,巡城的軍侯可就地將之緝拿,輕者會被關進大牢,等候來日再處理;若有反抗,巡城軍侯有權就地格殺勿論。
所以,城內商旅也好,百姓也罷,入夜之後就算想要有些什麽娛樂活動,商旅就只能待在酒肆中,百姓也只能待在家中,輕易也不敢外出的。
但是現在,宵禁延後一個時辰,大家想要娛樂一下,時間總算能寬裕一些了。
“傳令,全軍盛宴,除巡夜和值守將士外,每人可飲酒一角!”
又是一道軍令,從糜芳最終蹦了出來。
……
話說,劉皇叔與張魯鏖兵於西城縣,最膽戰心驚的就數糜芳了。
此役,事關劉皇叔能否在漢中立足,也事關他們糜家的興衰榮辱。
須知,他們糜家可是傾全家族之力,都押注在劉皇叔身上呢,若劉皇叔還像在徐州時的那般表現,他們糜家雖不至於跟著覆滅,但傷筋動骨卻是肯定的。
好在,現在終於傳來大勝的消息,糜芳已經有資格暢想未來了。
擊潰了張魯十萬大軍的反撲,更是俘虜了五萬多人,陣斬兩萬,此時此刻,張魯所剩軍隊只怕不是很多。如此,劉皇叔不僅能夠在漢中東部立足了,說不得還能一舉殺進漢中腹地呢。
一旦劉皇叔奪取了漢中全境,就能一舉成為天下有數的諸侯。
到時候,說不得劉皇叔還有稱王的機會呢。
雖有《白馬之盟》的製約,天下諸侯無人敢率先稱王,但那時針對異姓諸侯的,劉皇叔可是當今天子確認的宗室宗親,劉氏諸侯稱王,似乎並不在《白馬之盟》的製約之例。
劉皇叔若能稱王,他們糜家就是正宗的皇室外戚。
想想兩漢歷代外戚的榮耀,糜芳心中就忍不住的激動呢。
當然,以一郡之地稱王,卻是有點不夠。
但是,這卻要看是哪一郡了。
有漢一代,天下有兩個超級豪華的大郡,其一就是南陽郡,在一個就是漢中郡。
南陽郡地處咽喉要地,地理位置很特殊,歷經兩漢歷代天子敕封,這才形成了如今南陽郡擁有三十六個縣的格局。
而漢中郡,原本只有十個縣。
後來,劉焉入主益州之後,對張魯的母親愛屋及烏之下,擴大了漢中郡的格局,將廣漢郡的十一個縣,還有廣漢屬國的三座城池,外加巴郡的一部分,都劃撥給了漢中郡。
是以,如今的漢中郡居然也擁有三十座縣城。
這才是張魯能以一郡之力,硬撼劉璋一整個益州的最根本原因所在。
所以說,無論是佔據南陽郡,還是佔據漢中郡,都是一路諸侯崛起的資本。
當然,南陽郡乃四戰之地,也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相較而言,漢中郡卻能關起門來,安心種田發展。四百年前,高祖劉邦不就是坐擁漢中,種了幾年田,積攢了如山的錢糧,這才有了出關與項羽一爭天下的資本麽?
這些想法,糜芳當然也只能悶在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