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有時候的確需要自我欺騙。
不然真的沒有活下去的希望。
就像現在。
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活著離開南京城,但為了不讓那些跟著自己的士兵們感到失望,女軍官不得不違心的說了假話。
她莞爾一笑。
朝著那位詢問她,能不能活著離開南京城的年輕士兵說了一句假話,“可以的,我們一定可以活著離開南京城的。”
這句話。
顯然並不能使得那位年輕士兵安心,故而這位年輕士兵又緊接著詢問了一句,“但是現在外面到處都是鬼子,到處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鬼子,我們這些人,真的能活著離開南京城嗎?”
逃亡的這一路上。
他們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見過了太多的不應該發生的人間慘劇,見過了太多的鬼子的獸性,見過了太多的被鬼子殘殺的同胞。
說句不好聽的話,要不是還抱著一絲活著的希望,他們這些人都有可能自殺。
之所以苟延殘喘的活到現在,就是抱著一絲可以活著逃出南京城的希望。
這一絲希望,縱然只有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的希望,也是不能放棄的。
人。
並不想死。
只要能活,並不想死。
所以才會有那麽多形容人絕地反擊的成語。
就如現在。
年輕士兵詢問女軍官,就是抱著活的希望,雖然他知道活著的希望很小,但還是詢問了女軍官。
愣了。
女軍官愣了。
她沒想到自己說了假話,這位年輕的士兵依然沒有相信。
說實話。
女軍官剛才的那番話,其實連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畢竟現在的處境,她是很清晰的看在眼裡的。
頓了大概十多秒的樣子。
女軍官緩緩開口了。
說的自然還是假話。
“肯定的,我們肯定會活著離開南京城的,雖然外面到處都是鬼子,但我們是當地人,我們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因此我們是會活著離開南京城的,到現在,我們躲避了三天鬼子,我們能夠躲避鬼子三天,就可以躲避鬼子十天,二十天,終有一天,我們會活著離開南京城的,我相信,我一定會帶著你們活著離開南京城的,我保證。”
大概是女軍官這番話說的很有氣勢的緣故,大概是女軍官這番話聽上去有那麽幾分道理的緣故。
總之。
使得不管是那位詢問的年輕士兵,還是其他沒有開口詢問的士兵,全都在臉上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相信神情。
看樣子。
他們選擇了相信,相信女軍官會帶著自己等人活著離開南京城的話。
恐怕他們不知道,這番話表面是在說給眾人聽得,其實則是說給那位女軍官自己聽得。
這位女軍官,在阿Q式的進行著自我安慰。
人。
有時候。
還真的需要阿Q式的自我安慰。
就像現在,阿Q式自我安慰的女軍官,明顯鎮定多了。
女軍官阿Q式自我安慰的同時,距離她們很遠地方的周天明等人,也偷悄悄的離開了教堂,朝著有可能藏身機要主任的地區尋了過去。
夜幕。
無疑是個很不錯的同伴,最起碼截止到目前,周天明他們是沒有被鬼子發現的。
雖然有著夜幕的掩護,可周天明等人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
沒辦法。
誰讓這不是他們的主場?
誰讓現在的南京城中,到處都是鬼子?殺人不眨眼的鬼子?
萬幸。
周天明他們現在彈藥充足,且又吃飽了肚子,身體充滿了力氣,縱然碰到鬼子,也能夠與鬼子戰鬥一會兒,運氣好的話,還有可能一口氣將鬼子吃掉。
這裡的鬼子。
指的是那些人數不多的小股鬼子,跟大股鬼子是沒有關系的,碰到大股鬼子,周天明他們只能是有多遠,就跑多遠,除非他們腦袋裡面別了改錐,不管不顧自尋死路的朝著鬼子發起攻擊。
但問題是。
可能嗎?
現在的周天明他們,身上有著沉甸甸的,事關整個抗戰大局的重要任務。
所以在碰到鬼子的時候。
他們唯有盡可能的躲避。
畢竟大局為重啊。
恍然間。
行走在最面前,作為開路先鋒的狗子猛地學了一聲貓叫。
貓叫。
乃是臨行前,周天明等人商量好的暗號。
如果發現鬼子。
就學貓叫,學一聲貓叫。
如果是虛驚一場。
那麽就學一聲狗叫。
之所以又是貓叫,又是狗叫,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現在的南京城中,到處都是鬼子,假如喊叫,有可能被鬼子發現,所以周天明等人商量一番後,決定采用動物的叫聲來充當聯絡暗號。
下意識的。
在聽到狗子發出的貓叫聲後。
距離狗子十多米距離的周天明等人, 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緊接著便將他們手裡的槍端了起來,之後小跑著來到了狗子的跟前。
“什麽情況?”到了狗子跟前的周天明,焦急的詢問了一句。現在他們時間緊迫,需要迫切的找到那位機要主任,迫切的先鬼子一步找到那位機要主任,所以一分一秒都是耽擱不起的。
“鬼子。”狗子回答道,完了還用手指了指對面,“對面有鬼子。”
順著狗子的手指看去。
周天明當即如遭雷擊般的呆住了。
他們的對面。
有兩個小鬼子。
當然。
鬼子並不可以使得周天明發呆。
真正令周天明發呆的事情,是兩個鬼子的面前,有個十一二歲的孩童。
毫無疑問。
這是一個中國孩童。
因為他的身上,穿著跟周天明一模一樣的軍裝,而且這個小孩的腰間,還別著一個喇叭。這個喇叭可不是普通的喇叭,它是衝鋒號,每當衝鋒號響起的時候,戰士們便要發起衝鋒。
這是一個娃娃兵。
一個負責吹號的娃娃兵。
一個負責吹衝鋒號的娃娃兵。
換言之。
這個被鬼子俘虜了的娃娃兵,是個司號員,他主要職責就是吹軍號。
“司號員鼓鼓嘴,千軍萬馬跑斷腿。”這句當年流傳在軍營中的順口溜,形象地說明了司號兵的重要地位。
跟所有人預料的不一樣,這位被俘虜的娃娃兵,並不怎麽懼怕面前的鬼子。
因為他站的異常的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