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鴻偉紗廠股權抵押期限還有幾天?”
“下個月的5號。”
“今天是26號,到下個月的5號,剛好十天?”陸希言算了一下,時間真的剩下不多了。
“江筱庵跟奚鴻偉的關系如何?”
“原來是不錯,要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在通商銀行抵押股權貸款了。”孟繁星道,“不過,自從江筱庵落水當漢奸後,兩人關系就急劇惡化,江筱庵還有意請奚鴻偉擔任偽上海市政府要職,但被拒絕了。”
“那五千噸棉花是哪個公司的的遠洋貨輪運輸的,還有在哪家公司買的保險?”
“遠洋貨輪‘威靈頓’號,貨輪注冊地在澳大利亞,承保的是美亞保險。”孟繁星道,這些她早就打聽清楚了。
“目前貨輪是什麽情況?”
“大約一個星期前,貨輪通過馬六甲海峽,貨輪突然跟岸上失去聯系,之後,數日呼叫,都不見回應。”孟繁星道。
“有沒有找尋過?”
“有,但是大海之上,氣候變化難以預測,所以,很難確定發生了什麽,什麽樣的情況都有可能。”
一艘七八千噸的遠洋貨輪,如果不是遭遇意外,那就可能是遭遇了劫持,不過,這裝的是一船的棉花,如果是海盜劫匪的話,他們處理起來是非常困難的。
一般情況下,通知貨主索要贖金。
他們自己賣的話,都不知道賣給誰。
在這關鍵的時候,一船棉花連船一起失蹤,貸款的還款日期也隨之到了,如果棉花不出問題。
紗廠開工,或許還能緩一下。
這就是奚鴻偉面臨的困境,還不起貸款,紗廠又沒有原料繼續生產,工人停工,日本人又上門來低價收購。
三家紗廠,算上廠房和機器設備,就價值千萬了,因為抵押了股權貸款,日本人現在隻願意出一百萬買下他手中剩下的股份。
完全就是訛詐了。
最要命的是,奚鴻偉跑遍了上海的所有銀行,沒有一個肯在接受他抵押手中剩下的股權的。
借不到錢,一旦超出還款日期,那每天超增的利息都能把他給壓垮。
他都懷疑,當初跟通商銀行簽訂的這個股權抵押貸款是個陰謀了,就算是陰謀也沒辦法了,當初也是他求著人家貸款的。
“日本人想要掠奪我們的資源,還要侵吞我們的民族工業,徹底的毀掉我們的工業基礎,這是絕對不能夠容忍的。”陸希言道,“日本人想要紗廠,那就給他,不過,那隻是一個空殼。”
“這個計劃需要周密的部署才行,我們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安子哥,一旦被日本人發現,我們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嗯,我知道,所以,一定要將我們的計劃的知情權限定在一個范圍之內,必須是確認不會泄密,才能告知,或者告知一部分。”陸希言道。
“我明白,我知道怎麽做了。”
……
兩人仔細推敲了一下,然後各自行動,孟繁星去找藍麗瑛了,而陸希言則約了胡蘊之在回春堂藥店見面。
“……我把這個計劃稱之為‘螞蟻搬家’,老胡,你覺得怎麽樣?”陸希言滔滔不絕的講了一通。
“這事兒好是好,可是你能確保每一個環節都不出紕漏?”胡蘊之仔細聽了,問道,幫助奚鴻偉轉移紗廠,並且再用空殼紗廠坑一下日本人,這他當然聚雙手讚成了,可這裡面稍微走漏一點兒風聲,被日本人發現的話,
那就是滅頂之災了。
“所以,這事兒光靠我們做不了,而且,我也不宜出面,我知道,組織上在紗廠工人中一定有人,如果得到他們的配合的話,保密的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拆卸設備,裝箱,運輸,以及出海的話,必須通過海關檢驗……”
“老舊的設備我們不要,我們隻要最新的,留下一部分,也能遮掩一下,如果,廠子都空了話,那也容易被人發現……”
“你這個想法,我得匯報一下上級,你先別擅自做決定。”胡蘊之認真道,事關重大。
香港八辦。
“老李,上海急電。”
“又出什麽事兒了?”老李剛回來沒多久,各種情報消息都匯總到他手裡,等待他一一處理。
“你的那位寶貝疙瘩,又給咱們找事兒做了。”張貫一呵呵一笑,把電文遞給了老李,隨手從桌上香煙盒裡掏出一根來。
“這個陸希言同志,他怎麽總是不務正業。”老李一看電文內容,眉頭瞬間皺成了一個“川”字兒。
“老李,你也別怪人家,你也沒給人家具體任務。”張貫一道,“再者說,他也不是上趕著給自己找事兒,這個奚鴻偉我知道,紡織大王,是個有愛國心和民族實業家,不肯向日本人低頭,這一點就值得我們幫他。”
“我沒說不不值得辦,我是說,他這樣會惹日本人注意的。”老李擔心的是這個。
“老李,不做事兒即意味著不會暴露。”張貫一道。
“老張,他在這個位置上,將來是能發揮更大作用的。”
“可站在他的角度,他有必須要幫的理由,如果他不幫,我要是日本人,我反倒懷疑了。”張貫一道,“而且,他可以完全把自己摘乾淨。”
“你是說奚鴻偉拿他的妻弟跟奚夢瑤的婚事作為要挾,逼著他拿錢幫他?”老李道。
“對外完全可以這麽解釋。”
“這事兒你我都做不了主,得請示一下首長。”老李道。
“嗯,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這批設備若是能夠運到陝北,對我們在陝北的紡織工業也是有巨大幫助的。”
“老張,馬上草擬電文。”老李點了點頭,他心中有決定了。
……
這確實一個龐大的計劃,陸希言也不能保證組織上會不會同意他的構想,他自己肯定獨立完成不了的。
他最多也就是在幕後掌控進度。
但要是單憑他個人的力量,還真難做到。
而且,這個計劃若是成功實施的話,以後再遇到這一類的事情,就可以按照這個步驟從容進行了。
譚四終於把蘇蘇和兒子送上了去香港的客輪,除了蘇蘇母子倆,還有一個一直照顧的奶媽以及兩個保鏢。
這兩人去了香港之後,也會留下來,繼續保護母子倆。
天涯書寓就算是空了下來,沒有了蘇蘇母子,譚四也不願意回去住了,免得觸景傷情。
他就住進了南市的友誼旅社,當起了監工來。
鄒淮也要走了,戴雨農催著他回重慶呢,軍統最近在後方擴張的十分厲害,人手不夠用了,而鄒淮還逗留在上海優哉遊哉的,怎麽讓他繼續清閑下去呢?
所以,催促他趕緊返渝的電報來了。
這個短訓班,陸希言抽調了“鐵血鋤奸團”內有文化基礎,頭腦靈活的二十人參加,有些還都擔任了小組長了的,培訓之後,肯定在業務能力上有一定的提高。
再靠他們帶動下面的人,從而提高整支隊伍的水平。
有沒有效果,還的看接下來他們的在工作行動中的表現了。
鄒淮臨走之前,陸希言還特意的以“軍師”的身份去見了他一面,對於王天恆想要見他一面的要求,他還是拒絕了。
但是可以讓譚四跟王天恆接觸一下,看他到底有什麽想法。
送走鄒淮,已經是11月底了。
胡蘊之那邊終於有消息傳來,組織上同意實施他的“螞蟻搬家”計劃,“藏鋒”小組負責策劃是指揮,而行動方面則另有小組負責。
也就是說,陸希言只需要下達任務命令,告訴配合的人怎麽做,但他不需要知道配合人是誰,什麽身份等等。
而負責執行任務的人也不需要知道下達命令的人是誰,他們做事的目的是什麽,隻要一切照做就可以了。
最大限度的減少地下黨小組之間的橫向聯系,保證大家的安全。
這就等於說,臨時授權“藏鋒”小組指揮一次上海地下黨各小組的一次聯合行動,而且還是跨線的。
風險很大,而且不可控,這對“藏鋒”小組來說,是一次巨大的考驗,尤其是對陸希言來說,這個計劃是他提出來的,所以,他必須把所有可能的因素考慮進去,而且還的把參與的人精簡到最少。
奚鴻偉已經按照第二套方案開始實施了,一方面,他每天出去找人借款,當然有人看在過去的情分上,稍微的意思一下,借一兩萬,這錢隻怕也是不打算要回來了。
倒是借來了十幾萬。
杯水抽薪,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通過這些天的努力,他也算是看清楚一些人的真面目了,也不出去了,直接去紗廠,一待就是一天。
外面很快就謠言四起,說紡織大王奚鴻偉要倒了,紗廠停工不說,購買的原料棉花也出事兒了,資不抵債,又被日本人逼著賣廠。
顯赫一時的上海紡織大王一朝就要破產了。
可誰又知道,奚鴻偉每天去紗廠,是跟一群廠裡的技術骨乾和工人在拆卸設備,把那些值得保留的,比較新的設備都拆卸下來,到了晚上,悄悄的用各種方法把零部件攜帶出去,再另行封存。
通過這樣的方法,一台台設備就這樣從紗廠轉移出去了,轉移出去的設備的位置,還故意的用木架子搭起來,用油布罩上,外面根本看不出設備已經空了。
這就是“螞蟻搬家”的真正目的。
三井實業的根本想不到奚鴻偉會有這麽大的魄力和能力,雖然暗中派人盯著紗廠,可這些人不是專業的間諜。)書友們快關注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