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亞楠,自己人?
陸希言這一宿,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可是又說不上來,憋在心裡,那叫一個難受。
夫妻二人,一個人睡不著,勢必會影響到另一個人。
有些話,孟繁星想問,卻又怕加重陸希言的心思,因此,這些話也隻能藏在心理,什麽也不說。
好不容易折騰到天亮,總算是睡著了。
第二天是周末,孟繁星早起溫習功課,不忍把陸希言吵醒,就先起來了,讓他多睡一會兒。
到早上八.九點的時候,陸希言才睜開眼,看到外面天色大亮,猛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這天?
拉開窗簾,外面是一片素裹,積雪壓的那枝條都彎了,一.夜之間,千樹萬樹梨花開,一片白茫茫的。
花園裡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清掃積雪,一身薄衣,十分的賣力氣。
套上一件外衣下樓來。
“先生起床了。”何小芬在客廳內忙碌著。
“小何,筱慧呢?”
“在外面玩雪呢。”何小芬回答道。
前院的積雪已經被打掃的乾乾淨淨,筱慧一個女孩子自然不能夠跟男孩子那般野,但是愛玩是孩子的天性,非要束縛他們跟大人一樣,那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當然,女孩子需要矜持一些。
“閆磊呢?”
“閻管家和太太吃了早飯就出去了,說是先生吩咐的事情要辦,太太去了學校,中午回來吃飯。”何小芬回答道。
麻小五在外面鏟雪,孟浩這小子一向閑不住,一大清早就回老孟家了,家裡許久沒人住了,下這麽大雪,得回去看看。
老孟頭要不是身體吃不消,他自己都想著回去看看了。
陸希言都想過把房子租出去,可是老孟頭不同意,他不能總住在陸希言這裡,開春等天氣暖和起來,他還是要回去住的。
拗不過他,隻能隨他了,難道還差那幾個租金不成?
陸希言也拿了一把鐵鍬,出去幫著麻小五鏟雪,不一會兒的功夫,這渾身就熱了起來,這要是坐在家裡,隻怕還得裹著棉大衣瑟瑟發抖呢。
……
益民診所。
“段太太,我這個價錢已經非常高了,整個上海灘,隻怕沒有誰能夠出這麽多現大洋買下你丈夫的診所!”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十分傲氣的說道。
益民診所是丈夫的心血所在,丈夫開辦益民診所,從一間小屋子,漸漸的擴張成為今天這樣臨街的三間大鋪面。
面對繁華川流不息的街道,這樣好的地段,就算是租金一年都得四五千法幣以上。
而益民診所可是帶地契的,土地加上地面建築算起來,再算上附加值,按市價少不了十萬法幣。
就算法幣現在貶值了,折算成一萬大洋也是綽綽有余的。
也就是說,把益民診所賣掉,籌措一萬大洋的贖金是綽綽有余的,都能偏偏這些人一個個都知道段大夫失蹤了,欺負她一個女人,不斷的壓價!
尤其是那些房產中介,更是可惡,趁機造謠,說什麽診所鬧鬼,風水不好,原本出價五千大洋的,轉天臉就變了,一下子降到了三千。
三千大洋!
就算把家裡的積蓄和買首飾的錢算上,距離綁匪要求的贖金那還差一半兒呢,段太太怎麽可能答應就這樣賤賣了丈夫留下的產業。
但是,如果不賣,丈夫萬一回不來,這診所留在她手裡根本沒有用,而且這些人背後都是有來頭的。
不賣給他們,誰敢接手?
“段太太,別說我沒提醒你,今天你要是不簽合同,明天恐怕就是另一個價了,你可以出去打聽打聽,除了我們,還有誰出這個價買你的這破診所?”西裝男得意洋洋的指著益民診所那滿牆的錦旗說道。
段太太眼珠子通紅,她怎麽能容忍丈夫辛苦辦的診所被人如此侮辱,可她現在需要錢,需要錢去把丈夫贖回來。
哪怕是隻有一線希望都行。
“能不能在多出一些,我這裡所有的東西都不搬走,還有一些藥,以及醫療器械,只需要稍微整理一下,診所馬上就能重新開張?”
“開診所,段太太,你真好笑,你這裡的東西,到時候全都扔出去,到時候,這裡會重新裝修……那可是體面人才能來的地方。”
西裝分頭說了一通,段太太聽了嘴唇直哆嗦,她不是沒見過世面,聽得出來這西裝分頭背後的老板買下診所後想要幹什麽。
他們要開大煙館!
這種害人的東西,他們居然要把一個堂堂治病救人的行醫之所,變成害人的肮髒之所,簡直太過分。
“滾!”段太太怒了,就算救不回丈夫,她也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段太太,你什麽意思?”說的興奮的西裝分頭突然一愣,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對方了?
“無恥之輩,我就是把診所爛在手裡,也不會賣給你這種人!”
“好,很好,段太太,這可是你說的,你別後悔,在租界地面上,我們紀老板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失過手,你這診所,別想賣出去!”西裝分頭臉色發白,指著段太太惡毒的威脅道。
“請問,這裡是益民診所嗎?”門口敞開著,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先生,益民診所暫時歇業,您若是身體有恙,可去附近的福民醫院或者其他診所看大夫。”段太太歉意的道。
“不,我不是看病的,您是段太太吧?”閆磊微微一笑,他雖然不認識段太太,但是照片已經講過了。
眼前這位憔悴的如同蒼老二十歲的女子真是段益民的太太,喬玉珍。
“我是。”喬玉珍點了點頭。
“我叫閆磊,這位是我的助理嚴嘉,我們聽說您丈夫出了點兒事,打算轉讓這益民診所所以過來看看。”閆磊遞上自己的名片道。
“您是安平大藥房的經理?”喬玉珍掃了一眼名片,驚訝一聲。
旁邊還沒走的西裝分頭也是一驚,安平大藥房的名頭他是有耳聞的,最近半年可算是上海醫藥界的一匹黑馬,擴張姿態十分凶猛。
“隨便掛個名,段太太見笑了。”閆磊嘿嘿一笑,他到沒有說錯,安平大藥房的經理這個職務還真是隨便掛個名的。
“段太太,您丈夫這診所真不錯呀,乾淨,衛生,還有這麽多的錦旗,實在是令人欽佩!”閆磊道。
“閆經理謬讚了,我丈夫失蹤這些日子,診所關門,我也是沒時間過來打掃,都落了一層灰了。”喬玉珍不好意思道。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閆磊點了點頭,“我是聽我的助理小嚴說您要轉讓這間診所,對嗎?”
“對,我夫失蹤,家中周轉不開,所以,不得已,想把診所轉讓。”喬玉珍苦澀的說道。
“喬大姐,還記得我嗎?”嚴嘉微微一笑,上前招呼道。
“你,你不是那個……”
“對,我就是前天剛搬到華美公寓的小嚴,跟您照過面的,當時您精神恍惚,差點兒摔了一跤。”嚴嘉道。
“喬大姐,其實我是被我們經理派到這邊來考察開設分店的選址的,沒想到,剛好遇到了您,也聽說了您的一些事兒,所以,我就告訴了我們經理,今天就過來看看,您別怪我事先沒跟您說。”嚴嘉解釋道。
“不怪,不怪,小嚴,你們這是想買我們家的益民診所嗎?”
“段太太,我剛才看了一下,你這個益民診所位置很好,臨街,而且人流量很大,十分符合我們的要求。”閆磊道,實地考察之後,他也覺得,就算把益民診所買下來,也不吃虧。
“那閆經理,您能出多少錢?”喬玉珍面露喜色的問道。
“段太太,做生意,哪有賣家讓買家出錢的?”閆磊笑道。
“一萬?”喬玉珍鼓起勇氣,豎起一根手指,忐忑不安的問道,一邊的西裝分頭也瞪大眼珠子,想要看閆磊如何反應。
這要不是聽閆磊說是安平大藥房的人,他剛才就要伸手趕人了,敢壞紀老板的好事兒,活膩了?
閆磊閉上眼睛佯裝思索起來。
“八千,八千也行!”到底是女流之輩,有些沉不住氣,還沒到一分鍾,就自己主動降了兩千。
“成!”閆磊知道自己不能裝下去,要不然喬玉珍還會主動降價的,到那個時候,她隻怕又要變賣什麽才能湊齊一萬大洋了。
“閆經理,你說真的?”喬玉珍激動的眼淚都出來了。
“當然,跟我們安平大藥房做生意,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拖拖拉拉的,沒什麽意義。”閆磊道。
“小嚴,合約。”
“慢!”西裝分頭一巴掌拍在合約上,厲聲質問道,“閆經理是吧,這益民診所我們紀老板看上了,我今天是來跟段太太簽約的,你還不懂不都給規矩?”
“規矩,做買賣不是講究價高者得嗎?”閆磊可不怕,紀雲清算什麽東西,老不死的走狗而已。
“在英租界,我們紀老板看上的東西,就是規矩。”西裝分頭道。
“那閣下想怎麽樣?”閆磊平靜的問道。
“離開這裡,永遠都別在踏進這裡,否則,後果自負。”西裝分頭極為自負一聲,顯然是以為對方害怕了。
“小嚴。”
“是,經理!”嚴嘉微微一欠身,眼底閃過一絲厲芒,一伸手,搭在那西裝分頭肩膀上,隻聽見“哢嚓”一聲,一道比殺豬的慘叫聲響起。
“段太太,簽約吧,簽了字,這益民診所就屬於我安平大藥房了,跟您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了。”閆磊掏出鋼筆,擰開筆帽,套到另外一頭,遞給喬玉珍道。
“閆經理,這……”
“放心吧,跳梁小醜,我自可應付。”閆磊微微一笑。
“我要見到現洋。”喬玉珍道。
“沒有問題,不過段太太,八千大洋可不是小數目,您搬得動嗎?”閆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