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件事,無論做的多隱秘,終歸有被發現的一天,從走私藥品開始的第一天起,陸希言就開始準備如何應付一旦被發現之後的措施。
減少甚至直接廢棄浙東近海走私線路,另辟安南路線其實也是未雨綢繆。
就算日本人發現浙東近海走私這條線路,他已經不幹了,明面上日本人是抓不到任何證據的。
當然,不要指望日本人沒有證據就不敢動你,但起碼隻要他在租界,日本人想要對他動手,是有顧忌的。
除非日本直接跟英、美、法等國宣戰。
否則,在租界,他們隻能暗地裡來,隻要不明火執仗的派軍隊進租界,陸希言還真不怕日本人。
當然,陸希言是不會輕易的給日本人找到發難的借口的,所以,當有人暗中調查安平大藥房銷售台帳的時候,他就敏銳的察覺到了,又人要對蒙安公司下手。
他命閆磊不動聲色,除了公司總部的倉庫之外,其余的各安平大藥房分店的銷售台帳基本上都不設防,對方想知道多少,就能知道多少。
這些藥房都是守法納稅經營的,就算有些不規范的地方,那也跟走私挨不著,何況以他的今時今日的社會的地位,需要賺那種昧著良心的黑心財嗎?
再說,他陸希言在法租界也不是一個人,背後也有靠山的,繁星投資公司正在做的安居工程,這可不是他一家能做起來的。
明裡,暗裡看好這個項目的人很多,就連法國駐上海的代總領事奧琪都悄悄入股,公董局董事中,有一半兒都入了股,還有青幫的杜老板,公共租界的谷竹軒等等。
安居工程可不只是蓋樓這麽簡單,這是要搞一個系統化的模范社區,這些人哪一個不具備商業眼光,這個工程要是做起來,那可是不得了的,是可以當成百年老店來做的,而且來錢絕對穩當。
錢賺得多了,放在銀行,那都隻是一串數字,隻有把錢生錢,這才是生財之道,所以,這一拍即合。
當然,陸希言挑選合作夥伴的時候也是非常審慎的,信譽不好的,人品差的,有當漢奸傾向的,那是絕對不可能要的。
當然,這張關系網還隻是悄悄的進行,也沒有到暴露的時候,當然,這些人也不願意對外公布。
因此,安居工程隻是繁星投資麾下繁星置業公司在搞,得到公董局的全力支持,已經拿下了海格路上一塊地,已經開工建設了。
沒有任何宣傳,悄悄的進行,陸希言的想法是,先打造出一個樣板工程來,讓參與進來的投資人看到前景,那後續的工作簡單多了。
既然決定留在上海,就要把自己的根扎的更深一些,更牢固一些,牽扯的越多,別人就越不敢動你。
當你根深蒂固之後,呵呵,就算抓到你的小辮子,想動你,都要權衡三分了,你看,黃錦榮都過氣了,跟日本人玩躲貓貓,日本人現在也沒有把他怎樣?
這就叫投鼠忌器。
沒看到,抬舉他進入公董局擔任華董的聲音是越來越高了。
他有在法國留學的經歷,並且師從丹尼爾教授,又持有法國護照,跟法租界當局又有著良好的關系,本身又是中國人。
在自身的職業領域又有著廣泛的聲譽和影響力,最重要的是,年輕有為,完全符合華董的人選標準。
隻要現任的華董有人辭職,立刻可以補選進入。
現在他的周末社會活動都是排的很滿的,就算他還是有意識篩選出席一些活動,但行程還是非常緊湊。
現在連每周末陪孟繁星出去吃頓飯,看一場電影的時間都沒有了。
隻能抽空在上課的時候,中午出來,吃一個簡單的午餐,不過,除了周末晚上,工作日晚上是不應酬的。
他必須要保證自己第二天有足夠的精力去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做一個外科醫生,拿起手術刀站在手術台上,是出不得半點兒差錯的。
……
“呼,淺野君,你那邊查的怎麽樣?”竹內雲子疲憊不堪的抬起頭來,朝跟著她一起奮戰了一個下午的淺野一郎望去。
“沒有發現,就是有些帳目對不上號,但這都在正常的誤差范圍內,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淺野一郎揉了揉他那隻孤獨的左眼,就憑他一隻眼睛,看了這半天的文件,都快乾澀的合不上了。
“我這裡也是,報關單沒有任何問題,所有手續全部齊備,藥品進口也是合乎規定,沒有違禁的情況。”竹內雲子揉了一下太陽穴道。
“是呀,看來,光看報關單和這些進出台帳是查不出任何線索來的,必須想辦法進入蒙安公司總部,查他們的底帳,或者進他們的藥品存儲庫房看一看。”淺野一郎道。
“怎麽進去,派人臥底,還是偷偷的潛入?”竹內雲子反問道,“余葉封隻能拿到他們門店的進出台帳以及藥品進出門店庫房的清單,可他們公司總部的藥品庫房那是戒備森嚴,堪比銀行的金庫,而且安保措施嚴密無比,就算派臥底,想要進入核心區域,那不知道什麽時候。”
“那怎麽辦,不查了?”
“直接查蒙安公司不行,那就查給他運送藥品的貨輪,如果真有走私夾帶的話,那藥品一定在貨輪上。”
“可藥品沒有交割,貨物就不屬於蒙安公司,他們也可以說那不是自己的貨物,我們又能如何?”
“那就不動聲色,隻要能抓到證據,一切都好辦。”竹內雲子道。
“好,這件事去辦。”
“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想現在他應該也知道了,有人在調查蒙安公司了,必定會更加謹慎,我得找個機會再見一次。”竹內雲子道。
“您還要去見他,這是不是太冒險了。”淺野一郎吃驚道。
“沒事兒,我是他的病人,病人與醫生見面,交流,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竹內雲子道,“怎麽,你吃醋了?”
“不,怎麽會呢。”淺野一郎忙道,他很清楚,竹內雲子也許對陸希言有點兒想法,但陸希言是絕對瞧不上的,做醫生的,許多都有潔癖的,尤其是陸希言這樣優秀的醫生,家中有美.豔嬌.妻,怎麽會跟竹內雲子,還是一個日本女特工有瓜葛?
“塚本那邊有動靜嗎?”
“有,接頭定在明天上午十點半,英租界的一德茶樓。”淺野一郎道,“鼴鼠那邊也想到了對策,他不會親自出面,打算利用一次軍統,這樣既可以保證自身的安全,又可以向軍師表明自己與軍統決裂的決心。”
“把軍統的人和宋鳳鳴約到了一起,鼴鼠這一招挺高明的。”竹內雲子撫掌微微一笑,很是讚賞。
“塚本若是能將軍統的接頭人抓住,那也算是立了功了,若是能挖出一些東西來,井上會長那邊也能夠跟楠本將軍交代了。”淺野一郎嘿嘿一笑道。
“那我們就不用出手了,坐等看戲吧。”
“呵呵……”淺野一郎呵呵一笑,鼴鼠計劃是他的心血所在,鼴鼠越厲害,他自然是越高興了。
……
溫莎旅館。
“組長,怎麽辦,孫亞楠發出了接頭的指令?”曹斌是最清楚唐錦跟陸希言對孫亞楠的甄別計劃的。
而他們也清楚戴雨農為什麽會同意讓孫亞楠回鐵血鋤奸團,還不是想利用孫亞楠當內線。
戴老板太一廂情願了,他根本想不到,這個孫亞楠早就不是軍統的孫亞楠,也不是鐵血鋤奸團的那個孫亞楠,而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日本漢奸,間諜了。
就因為慢了一步,沒有及時匯報上去,搞的他現在十分被動,而且現在如果報告的話,又怕被追究責任。
河內刺汪失敗的責任,誰背的起?
“時間,地點?”
“明天上午十點半,英租界的一德茶樓。 ”曹斌道。
“現在幾點了?”唐錦問道。
“已經過晚上八點了。”曹斌一抬頭,看了牆上的那圓形的掛鍾說道。
“打電話,把老陸叫來,就說有要事兒跟他商量,讓他馬上來溫莎旅館。”唐錦吩咐道。
“我就這麽說嗎?”
“這還用我教你,老規矩,三缺一,這還不明白?”唐錦哼哼一聲。
“好,我這就打。”
……
陸希言正跟孟繁星、閆磊說關於如何應付日本人暗中調查的事情呢,突然這書房辦工桌上電話鈴響了。
這電話白天跟樓下的電話是通的,到了晚上八點以後,就變成另外一條線路了。
現在時間明顯過了八點,那知道這條線的號碼,並且在這個時間點打進來的人可就非常少了。
“喂,哪位?”陸希言故意的改變了聲音腔調,努力的使得自己聲音變得渾厚低沉一些。
“我,非凡,三缺一,老地方,快過來。”電話那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是曹斌。
“知道了。”陸希言回答使用本音。
嘟嘟……
那頭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是曹斌,約我出去,應該是唐錦找我有事,不然不會這個時候打電話約我出去。”陸希言從孟繁星解釋道。
“我聽電話裡說是三缺一?”
“這是我們的定的暗號,說明又要事商量。”陸希言道。
“先生,我開車送你過去?”
“不用了,小五應該沒睡,讓他開車送我過去。”陸希言搖了搖頭,閆磊送他過去不合適。
“我下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