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區這邊的工作已經差不多過渡到一個平穩期,危重病人越來越少,新發現的感染的病人也直線下降。
病死率很少見,至少在梅龍鎮隔離區,已經五天沒有病人死亡了。
而治愈率持續上升。
最多的一天,一百多人一齊被確診治愈,離開隔離區,各自返回家中,過正常人的生活。
二十天后,隔離區的病人和醫療隊加起來,也就跟當初醫療隊剛進入隔離區的數量差不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估計再有十天,八天的話,基本上隔離區的霍亂病人都能痊愈,如果再沒有新的感染病人送進來的話。
當然,其他隔離區可能沒有這麽幸運,梅龍鎮隔離區,因為陸希言坐鎮,醫療隊的水平是所有進駐隔離區開展醫療救援中最高的,而且治療這一次變種霍亂弧菌引發的霍亂的新方法也是陸希言和醫療隊眾多同仁一起發現的,而起還制定了一套治療救援規則,效率和速度那都是最快的。
其次是,藥品的供應,谷竹軒坐鎮紅十字會,藥品和物資的供應那是幾乎是沒兩天就運送一批,幾乎就沒有斷過。
當然,花費的錢也海去了,沒有谷竹軒和閆磊等人背後的後期保障,陸希言也沒辦法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治愈這麽多感染霍亂的病患。
還有,團隊的合作,客觀的講,藤本靜香的團隊加入,對這一次醫療救援的幫助是巨大的。
他可是在跟谷竹軒通電了解到,很多志願醫療團隊跟負責隔離區的日軍矛盾衝突不斷,被刁難,缺水的,缺藥的,還有醫療隊的隊員被日軍當成抗日分子槍殺,女護工被強奸的,什麽情況都有。
醫療隊都是這個待遇,那些被隔離的病人就更別說了,有病人稍微走出隔離區一點兒,就被日本兵直接槍殺的都有。
感染後被送入隔離區的中國人,在日軍眼裡,比牲畜還不如,而且,進去之前,被搜走身上財物的人比比皆是。
藤本靜香和她的研究團隊存在,客觀上起到了一層保護作用,讓這個隔離區的百姓沒有遭到其他隔離區那樣的非人的對待。
隻要藤本靜香做的不過分,陸希言都能忍下來,不為自己,是為了隔離區這些被感染,又手無寸鐵的百姓。
《東亞日報》以及《上海日日新聞》等這些日本人辦的報紙,或者親日的漢奸的報紙上有關他跟梅龍鎮隔離區的宣傳,他都知道,有記者采訪,他也不拒絕,但跟政治和情感一類的話題,他一概不接,隻談這一次的時疫爆發的醫療人道救助。
他可以用更激烈的方式,但他更需要一層“不關心政治,當一個純粹的醫生”的偽裝,所以,他的忍辱負重。
這很可能會讓人誤解,可這是他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如果他態度鮮明的表達自己“仇日”的態度,那局面就凶險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有些委屈隻能自己扛,而不能對人講。
但是,也有理解的他苦心的,像唐錦,本身就知道他的態度的人,不會誤解,還有谷竹軒,雖然沒有敞開心扉談,但彼此都能理解對方的處境和想法,所以能理解對方心裡的委屈和忍辱,當然,最讓陸希言無所畏懼的還是來自家人的理解,特別是妻子孟繁星,她什麽抱怨的話都沒有說,而是用實際行動來支持和鼓勵自己。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桃色新聞而已,都是些子虛烏有的東西,等時間過去後,也就沒有人再相信了。
但是日本人利用自己宣傳什麽“日中友好”,還說什麽是學習的典范,這就比較惡心了。
關鍵是,有些事情確實存在,他做不出那種無賴的行為,這就很要命了,要換一個沒臉沒皮的,直接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倒也在光棍了。
所以,他除了接受熟悉的記者的采訪,不熟悉的,一律拒絕,就怕被這些記者問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甚至還會給他下套。
這比跟特高課和“76”號這樣的日偽敵特機構鬥法還要累三分。
“陸博士,我是來向您道歉的。”藤本靜香找到陸希言,鄭重的向陸希言一鞠躬,道歉道。
“靜香小姐,那些報道跟你有關系嗎?”陸希言問道。
“沒有,靜香一向不跟新聞界有什麽來往,他們寫的這些東西,我也是事後才知道。”藤本靜香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向我道歉做什麽?”陸希言反問道。
“畢竟這些不實的報道給您添了很多的麻煩,還有您的太太也可能因此會產生誤會,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親自過來向您致以誠摯的歉意。”藤本靜香再一次鞠躬道。
如果這個藤本靜香事先真不知道的話,那還真是有些冤枉她了,可如果她知道的話,那這個女人就真的太會演戲了。
陸希言自問,他看不出來這個女人臉上一絲一毫的破綻,她眼睛的歉疚之意是如此的真誠。
“靜香小姐,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謝謝,你可以走了。”陸希言平靜的道。
“您接受我的道歉了嗎?”
陸希言微微一頷首。
“謝謝陸博士的體諒。”藤本靜香再一次鞠躬後,然後一臉歡喜的離開了。
“假惺惺,賊喊捉賊。”小樂非常不屑的冷哼一聲。
陸希言沒有說話,這是個難纏的女人,她能屈能伸,又太善於表演了,完全讓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小樂,去把大家叫過來開個會,我們也該結束這一次志願醫療救助行動了。”陸希言吩咐一聲。
“哦。”小樂答應一聲出去了。
……
定下了一個星期後從隔離區撤走,畢竟到那個時候,隔離區差不多沒什麽病人了,到時候隔離區都會撤銷。
陸希言決定先回去,吉姆副隊長和紅十字會的人留下來,繼續為剩下的病人提供醫療服務。
來的時候帶了不少東西,尤其是帳篷之類的,這些拆下之後,大部分日後還是可以用的,扔掉就浪費了。
棉被、毛毯等物資還有一些,不需要了,也需要運回去,可以發放給南市國際安全區的難民百姓。
還有醫療垃圾,能夠回收利用的,那自然不能浪費了,不能夠的,也要做無害化處理,深埋或者直接燒毀。
工作一件一件的安排下去,也一件一件的完成。
“霍醫師,怎麽樣,對這一次的變種霍亂弧菌的研究有什麽特別的發現?”陸希言來到霍小雨的研究帳篷,這裡是醫療隊重點保護區,陸希言讓許清負責安保,從谷竹軒手下借調的人手,對這裡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站崗和巡邏。
“陸博士,通過我的研究,發現這一次的變種霍亂弧菌在上海附近地區從未出現過,而且,我發現它能夠在極低的溫度下能夠存活,一旦達到它繁殖生長的條件,就會飛速的繁殖,速度比普通的霍亂弧菌快了兩倍甚至三倍,繁殖快,生長也就快,釋放的毒素就更快,更猛烈,致人死亡的危險性就成幾何級數增加,而且,它對磺胺類的藥物還有一定的耐藥性……”
“耐藥性?”陸希言微微一皺眉。
“是的,如果使用磺胺類的消炎藥來抑製它在腸道內的繁殖和生長,效果很弱,這就是為什麽我們一開始用藥,卻沒有看到很好的效果,卻隻能延緩病人死亡的時間,很多病人就算及時送到醫院診治,最後也不治身亡的原因。”霍小雨解釋道。
“嗯,幸虧我們找到用中藥湯抑製它的繁殖和生長,在阻斷毒素的進入人體,同時提高人體自身的抵抗力,這才達到了治愈的目的,不然,死亡率會非常高。”陸希言點了點頭。
“嗯,我們很幸運,有了劉郎中那個藥方,還有錦雲的那個古方,都起到了關鍵作用。”
“霍醫師,以你的過去的所見所聞,這樣的變種霍亂弧菌見過嗎?”陸希言認真的問道。
“沒有,可能是我粗陋寡聞,這種霍亂弧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我回去之後,再查一下文獻資料,看有沒有與之相類似的。”霍小雨道。
“霍醫師,你在這方面是專長,我想請問一下,這個變種的霍亂弧菌有沒有可能是人為造出來的呢?”
“人造的?”霍小雨嚇了一跳,但是迅即她的腦海之中火光一閃,如同被一道閃電擊中了。
“陸博士……”這麽近的距離,霍小雨都能聽得見陸希言的心跳聲, 而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至少比平時快了百分之三十。
“霍醫師,我希望你對這個變種霍亂弧菌的研究能夠繼續下去,但不是在公開的情況下,你需要什麽,我都可以為你提供,我可以在蒙安公司總部的地下室專門給你開辟一個實驗室,聘請你為蒙安公司的兼職研究員。”陸希言道。
“陸博士,你真的懷疑這次的霍亂是有人故意釋放的?”
“我也沒有證據,但這一次的時疫爆發的太突然了,又是在幾個不想乾的地點,這難道是巧合嗎?”陸希言道,“所以,我需要證據,但是目前又不能對外公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您放心,這件事我也會親自參與的,雖然我跟您比起來,並不那麽專業,但我的老師也是這方面的專家。”陸希言鄭重的道。
“這麽重要的事情,我一個人隻怕……”
“我的學生柯默也會加入進來,這個秘密,現在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陸希言道,“這裡的菌種和培養器皿,除了必要的之外,全部都不帶走,就地銷毀,但是所有的研究記錄一定要帶走,還要另外抄錄一份。”
“您是擔心那個藤本靜香?”
“你不覺得她出現在這裡太巧合了嗎,而且她的團隊在這方面的能力,你也看到了。”陸希言點了點頭。
“陸博士,我明白了,您放心,這件事,我跟您站在一起,我也是一個中國人。”霍小雨堅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