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些都是剛剛來拜訪過咱們的,還留下了禮物。”貴叔手裡拿著一疊拜帖匯報道。
“貴叔,你挑一些禮物,送過去,算是咱們的回禮。”陸希言吩咐道。
“好的。”
鄰居之間,就算不來往,也沒必要搞的那麽僵,要知道,這世上還有君子和小人,如今正是小人當道。
“梅梅,咱們中午吃什麽?”
“你來了,幫我看看我煲的湯好了沒有?”孟繁星系著圍裙,在廚房內忙碌這,阿香也在幫著她燒火呢。
這一家,連個幫廚的女傭都沒有,吃飯還的女主人自己動手。
丫鬟阿香,除了會燒火之外,還特別能吃,一個小丫頭,個子還不大,飯量不比一個小夥子小。
天知道她是怎麽維持身材的。
“你煲的什麽湯呀?”陸希言走過去,解開瓦罐的蓋子,一股清淡的荷葉香瞬間鑽入鼻端。
“冬荷煲老鴨湯。”
“啊……”
“我剛學的,聽說孕婦吃了好,我煲給夢瑤喝的。”孟繁星認真道,“我一早就起來弄了,煲了快四個小時了。”
“四個小時,肉都燉爛了吧?”
“爛了好,爛了容易吸收,現在夢瑤需要補充營養,你懷著身子的女人,都瘦成那樣了,看著就心疼,小浩又是個馬大哈,他不需要人照顧他就不錯了。”孟繁星道。
“那就更應該讓這小子來好好學學了,自己媳婦兒的事兒,還讓你這個姐姐弄,等明兒個,你要是也懷上了,誰給你弄這些?”陸希言道。
“你小聲點兒,我跟夢瑤能一樣嗎?”孟繁星嗔怪一聲,“去,炒菜去,一會兒,我們還得吃飯呢。”
陸希言能說什麽,總不能讓一大家子餓著肚子沒飯吃吧,這可是大年初一。
吃過午飯,孟繁星帶著阿香出去逛街了,大過年的,天后宮和廟街熱鬧非凡,有馬戲團在那邊表演,還有滑稽戲。
陸希言可不打算湊這個熱鬧,一個人待在家裡搞他的論文,還有關於那個地下交通運輸線的構想。
孟浩和奚夢瑤人多熱鬧的地方去不了,好在夢瑤隻是孕吐,並不影響其他方面的行動,兩個人也相約下去出去看電影了。
家裡就剩下貴叔和陸希言了,就連老孟頭也跟著女兒一起去湊熱鬧了。
貴叔說,這些他都看過了,不稀罕了,還不如留在家裡歇一歇,養一養精神呢,萬一陸希言有個需要,至少還有個人能應著呢。
陸希言在樓上奮筆疾書,突然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先生,樓下電話,因為姓譚的先生,說是找您的。”貴叔推門進來,十分恭敬的匯報道。
“姓譚?”陸希言驚訝的一抬頭,難道是譚四?丟下鋼筆,把稿件放入抽屜,收了起來,”貴叔,你記住,書房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準隨意進入。“
“明白。”貴叔點了點頭,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特卻明白,陸希言在完成一篇很重要的文章,不能被別人看到。
“喂,是我,你說。”拿起電話,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譚四。
“先生,我在天坑西道裕隆米行。”譚四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有些話電話裡不能說,誰知道有沒有人竊.聽,雖然幾率非常低,但小心為上。
“貴叔,我出去散散步,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晚飯的事情就交個你了。”陸希言知道,譚四約他去這個裕隆米行見面,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先生,您小心點兒,早點兒回來。”
“知道了。”
穿上皮夾克,裹上圍巾,戴上墨鏡,陸希言悄悄的離開家,沒有直接去天坑西道,而是朝相反方向繞了一圈兒,沒有發現有人跟蹤,這才朝目的地而去。
半個小時後,陸希言才找到了裕隆米行的位置。
大年初一,一般的商鋪都是不開門營業的,這是中國人的習俗,當然,在香港這樣中西合璧的城市,這種固有的習俗正在慢慢打破。
洋人可沒有過春節的習俗,所以,以中國人的智慧和勤勞,有生意做,還是有人願意打破慣例的。
當然,像米行這樣的商店,這個時候就算開門,那也是沒什麽生意的,過年了,誰不會多采購一些米面回家?
大門緊閉,不過陸希言知道裡面肯定有人,譚四說了在裕隆米行等他,就一定在。
四下確認了一下,沒有人跟蹤,陸希言這才走上前去,伸手輕輕的敲響了那門板,反覆敲了兩三次後,裡頭傳出了一陣動靜兒。
開門的是一個頭戴瓜皮帽的小夥計,陸希言瞅著有些眼熟,原來是譚四這一次帶過來的手下之一。
“您來了,四哥在裡面等您。”小夥計是見過陸希言的,當然他並不知道陸希言真正的身份。
“嗯。”
門隻是拉開一條縫隙,陸希言一抬腳就進去了,小夥計把腦袋探出來又看了兩下,這才關上門板,跟了上來。
穿過店鋪正堂,來到後面一個待客的小房間。
譚四見到陸希言忙起身抱拳:“先生來了,小吳,沏茶去。”
“不用了,四哥,我不渴。”陸希言一抬手,製止道。
“那也好,出去看著,沒有命令,不準進來。”譚四點了點頭,衝那小夥計一揮手,吩咐一聲。
小夥計點了點頭,帶上門,出去了。
“先生,您看這個。”坐下來,譚四從口袋裡掏出一份電報,遞給了陸希言道,“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我覺得事關重大,得馬上讓您知道。”
陸希言瀏覽了一下電文,臉色微微一變。
電文內容說的就是偽南京維新政府外交部長陳篆除夕雨夜被殺手直接闖入公館被殺一事。
行動那是乾淨利落,殺完人之後,銷聲匿跡,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堪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經過上次教訓後,下面的人可不敢隨意擅自行動了,加上陸希言早有嚴令,他不在上海這段時間,鐵血鋤奸團進入“冬眠休整”時間。
想來還沒有人敢違背他的命令。
這肯定不是自家人所為,何況,他們也從來沒有制定過這方面的計劃。
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刺殺行動,情報準確,一擊命中,這可不是什麽小的抗日組織能夠做到的。
隻有軍統。
軍統是在上海租界內勢力最大,也是最活躍的的抗日特工組織,不但人數眾多,而且還有強大的財力和專業特工。
不過軍統在上海並沒有一個統一的組織領導,就是軍統上海區趙立軍和王天恆兩夥人還鬥的厲害呢。
戴雨農怕上海軍統集中統一領導,到時候一旦出事,那就是一鍋端了,所以,才兩項想害取其輕,把軍統在上海的力量分拆成幾股,令他們相互競爭,卻又互不隸屬,還能防止尾大不掉。
好處就是,就算其中一股被端了,其他的也還能繼續保存下來,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遙控他們配合一起行動。
其實這樣的做法是並沒有錯,隻是軍統內部的爭權奪利太激烈了,更多人為了私利而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為了打擊自己競爭對手,不惜出賣利用敵人來借刀殺人,這實在是不能讓人恭維。
不得不說,軍統這一次行動真的是乾的漂亮,背後組織策劃的人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會是陸金石嗎?
陸希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這個本家,郭漢傑也就隻是了解到陳篆被人刺殺身亡的,至於凶手的身份,隻怕一時間很難打聽出來。
工部局警務處也不是吃乾飯的,案子發生在英租界,死的又是有身份的人,日本人肯定會借題發揮,給工部局施壓的。
這一次借口就更充分了。
“還有,先生讓漢傑查的那孫亞楠手底下的四個人,半個多月來,沒什麽有用的消息。”譚四道,“這四個人在這之前的生活軌跡,幾乎就是空白的,沒人見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從什麽地方來。”
“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他們的痕跡嗎?”
“不好說,上海灘難民那麽多,每天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死了沒人知道的就更不知凡己了。”
“這就反過來查,不要拿照片對照,按照名字查找,孫亞楠不可能活在真空裡,總有人認識他以及認識他身邊的人。”陸希言道。
“明白。”
“告訴漢傑,不要急於求成, 要求耐心,隻要有問題,遲早會被我們找出來的。”陸希言道。
“好的,先生。”譚四點了點頭。
“丁默村和林世群有什麽動靜?”
“他們兩個最近很活躍,在上海的活動已經半公開化了,到處拉人,聲勢不小,日本人那邊已經算是公開扶持這兩人在租界內進行特務活動了。”譚四道。
“嗯,現在正是他們擴充實力的起步階段,也正是我們滲透進入他們內部的最好時機,不求一下子進入他們的核心,但一定要有人進去。”陸希言道。
“明白了。”
“兵貴在精,不在多,我們的人可以用別的身份掩護一下,再進去,這樣減少暴露的風險,還有,告訴漢傑,不要急於行動,以待長遠。”陸希言叮囑一聲。
“您真覺得這丁、林二人是勁敵?”
“我也不知道,反正多準備一些,多走一步,這應該不是壞事兒,鬥爭的局勢越來越複雜,所以,我們得未雨綢繆,現在的一步閑棋,未來或許有大用也說不定。”陸希言道。
“先生深謀遠慮,譚四佩服。”
“告誡漢傑,過去的人,一定要可靠,而且身家履歷要是清白的,絕不能有半點兒差錯,否則,寧可不派,也不能留下任何隱患。”陸希言認真的道。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