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錦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先入為主了,有些事情一旦心裡認定了,那就會拚命的找理由往這個方面去想,這也是人的一種思維定勢。
畢竟雙方誤解不是一天兩天了,想要改變內心根深蒂固的想法,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唐錦應該沒有深入的跟共產黨打過交道,否則,他不應該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起碼他還能聽得進去別人的話,他的誤解應該是來自於別人的言傳,而非自己親身經歷。
如果是親身經歷,那都是非常固執的。
“唐兄,咱們不妨把孫亞楠刺殺我的事情前前後後捋一捋,看一看他到底有多少疑點和說不通的地方。”陸希言鄭重的道。
“好。”唐錦想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那咱們就從孫亞楠刺殺我動機說起,任何一個人想要殺一個人,總的有理由,何況是布置這麽周密的刺殺,那就更得有動機了,就算孫亞楠一個人發瘋,他手下人也一起陪著他發瘋吧?”陸希言道。
“孫亞楠之前的供述,是認定你為漢奸,所以謀劃刺殺行動,加上吳禿子在黑市上買你的命,所以,這恰好會掩蓋他的身份……”
“如果他要掩蓋自己的身份,為什麽被我們抓住之後,卻自己主動承認是軍統呢,還把姓名告訴了我們?”陸希言敏銳的抓住了一點,分析道。
“那是他真正的目的是自投羅網,借法捕房的看守所躲避日本人的追殺,另外,他也想通過我們之口把他的行蹤消息透露出去,好讓軍統聯系他,並營救他。”
“他既然是軍統的人,就沒有緊急情況下的聯絡方式嗎?”陸希言道:“非要用這種方式?”
“老陸,我們軍統內部勢力盤根錯節,孫亞楠的電台被日本便衣給抄走了,雖然有緊急聯絡方式,但他並不相信一些人,否則他這個行動組也不會單獨行動,而不接受上海區的領導了。”唐錦苦笑一聲。
“電台被日本便衣抄走了,具體經過呢,他匯報了嗎?”
“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都是從陸金石那邊了解到的,他們有沒有問,我也不清楚。”唐錦搖了搖頭。
“唐兄,孫亞楠如何遺失電台,這件事必須搞清楚,因為這是事情的根源。”陸希言指正道。
“嗯,這個我來想辦法找陸金石問一下。”唐錦點了點頭,“你繼續說。”
“第一次在醫院刺殺,小五和許清他們都是被一個女人引開注意力,這才給孫亞楠潛入我助理成誠的辦公室,後來我計算了一下時間,這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生的,就算有人男扮女裝,也不是一個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夠做到的。”
“你是說兩個女人,其中一個是阿輝假扮的,另一個身份存疑?”
“也不一定,也許就是兩個女人,阿輝那天根本就沒有出現在醫院呢?”陸希言道。
“阿輝沒有出現在醫院,那他又不在鍾表店,那他去了哪兒?”
“這也是一個疑點。”
唐錦點了點頭,承認了。
“孫亞楠為什麽要越獄,是咱們故意試探他,要將他秘密處決,但以他的腦子,不會想不到,在看守所裡弄死一個人不難,可這麽高調,很明顯就是一次試探,而他居然信了,真的從看守所裡跑出去了,還在看守所醫務室給阿輝打了一個電話,如果他不是真傻,那這一切就是他故意的,唐兄,你說呢?”陸希言繼續道。
“有道理。”唐錦閉目思索了一下道,“如果是這樣,那你安排進去的那個試探他的人是不是也被他發現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越獄是為了擺脫我們的監視,可他為什麽要把阿輝牽連進來,要知道,阿輝可是他在外面唯一可以跟軍統聯絡的人,他完全可以出了看守所再打這個電話。”陸希言想了一下,微微一搖頭。
“嗯,一個心思如此縝密的人,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除非是他想讓阿輝也進來,他們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被隔絕開來了,怎麽才能知道外界的消息,隻有想辦法讓阿輝也進來。”陸希言假設道。
“那他怎麽就能肯定軍統派人跟阿輝接頭了呢,萬一沒有接頭,那阿輝也被抓,那豈不是兩個人都身陷囹圄了?”唐錦問道。
“可能我們想的太過複雜了,法幣母版的秘密戴老板是如何知道,是在跟阿輝接頭知道的,還是早就知道?”
“接頭的時候,阿輝並沒有說這些,戴老板應該早就知道了。”
“那就沒有必要多此一舉了,他刺殺我的事情整個上海都知道了,軍統怎麽會不知道他就在法捕房的看守所,如果我是他,那就什麽都不做,隻有等,就算身邊有一雙眼睛也無所謂,那樣反而更安全,那他越獄的舉動就值得懷疑了,還有那個電話,不像是一個心理素質過硬的特工的反應。”陸希言道。
“老陸,你有什麽想法,說出來。”
“唐兄,我有一個直覺,這個孫豔楠倒很想是按照某個人的指揮在完成某一件事,他每做一件事都應該是接到了某種指令,而越獄這一件事很有可能是他擅作主張的行為。”陸希言道。
楚澤接觸過孫亞楠,得出的結論是,雖然很像那個他認識的孫亞楠,但這個孫亞楠對他表現的完全陌生,而且,這個人的機警和應變能力稍遜。
“他慌了?”
“他被關在看守所,與外界隔絕,接不到指令,而我們不審訊,不用刑,如果他心理素質不過關的話,很容易心慌露出馬腳,這一點從那天晚上吃斷頭飯的反應看得出來,如果這個時候他還在演戲的話,那這個人的演技已經是登峰造極了。”
陸希言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但這個人絕對不是這個孫亞楠。
“老陸,還記得我對你講過,我派去的人跟那個阿輝接頭,暗語和信物的驗證的事情嗎?”
“我記得你提過這件事,後來孫亞楠為驗證陸金石他們的身份,也使用過這個確認身份的方式。”陸希言點了點頭,那個時候他們就懷疑孫亞楠,隻是沒有足夠的證據,陸金石那邊又不歸“釘子”小組管。
“老陸,你知道嗎,我們在河內的刺汪行動失敗了,誤中副車,把汪兆銘的秘書曾仲鳴給打死了,這件事蔣委員長震怒無比,把戴老板從香港召了回去,處理善後事宜。”
“失敗的原因呢?”陸希言問道,他已經從報紙上得知“河內刺汪”失敗的消息了,也明白戴雨農為什麽坐鎮香港了,原來是策劃“河內刺汪”的計劃。
這麽重要的事情,的確需要戴雨農親自坐鎮指揮調度才行。
“行動的人在黑暗中認錯了人,誤把曾仲鳴當成是汪兆銘,結果就殺錯了人。”唐錦道,“這是我接到的通報上說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認錯了人?
這一次參加河內行動的應該是軍統內的精英吧,要是找幾個生手執行任務,那認錯人還情有可原。
這些參與行動的都是高手呀,失手也就罷了,居然還殺錯了人,這也太荒唐了,軍統不是一向以搞暗殺出名的嗎,怎麽這一次如此精心策劃的行動會如此的失敗?
“這事兒跟孫亞楠有關嗎?”
“戴老板把孫亞楠也派去了河內,他也是行動小組的一員。”唐錦苦笑一聲道。
陸希言愣住了。
如果這個孫亞楠有問題的話,那“河內刺汪”的失敗,極有可能跟他有關系,這下唐錦是要攤上乾系了。
現在又發現“陳小光”的身份有問題,那不是間接的說明“孫亞楠”也有問題,讓這樣一個有問題的人參與到如此絕密的刺殺行動中,失敗不是很顯然的嗎?
“唐兄,那現在怎麽辦,把我們的懷疑上報戴老板,由戴老板調查核實孫亞楠的身份?”
“抓一個孫亞楠容易,難的是把他背後的人給揪出來。”唐錦道,“我有一個想法,需要你幫忙?”
“什麽想法?”陸希言問道。
“孫亞楠過去不是鐵血鋤奸團中人嗎,這次刺汪行動失敗,借此機會,我請戴老板把他再派回來,回到鐵血鋤奸團臥底。”
“唐兄,你這又是異想天開了,孫亞楠重回鐵血鋤奸團臥底,虧你想得出來。”陸希言搖頭道。
“老陸, 你想想看,這日本人和孫亞楠是不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而鐵血鋤奸團也是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孫亞楠真的被日本人給策反了,當了間諜,有這個機會打入鐵血鋤奸團,那他一定會有所行動,而且這是一個甄別他最好的機會。”
“如果不是呢,是不是讓這孫亞楠一直待在鐵血鋤奸團?”陸希言道,“你覺得‘軍師’能容忍他的存在?”
“不是的話,找個借口打回來唄。”
陸希言有些明白唐錦的小心思了,如果這次“刺汪失敗”的真的跟孫亞楠有關,那他之前的“懷疑”就是知情不報,是要擔負一定責任的,繼續把孫亞楠留在河內的行動組,那如果再有行動失敗,罪過就更大了。
還不如找個借口把人調離,而安排孫亞楠返回“鐵血鋤奸團”,戴雨農隻怕早就存了這個想法,隻是該如何安排,回去之後,能夠取得“軍師”的信任,這是個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這個“孫亞楠”是否知道自己過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