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掛著一節節綠色的車廂,就像一頭綠色的長龍臥在鐵軌上。
車廂裡的人們昏昏欲睡。
“朱新寧手下的人怎麽樣?”張上閑來無聊地問。
“都沾過血,老兵居多。”陳連尉面無表情地說。
“你臉上怎麽了,被揍了?”張上側頭,見陳護衛臉右邊腫起一塊,皮膚顏色也不正常。
“交手的時候刮了一下,不礙事。”
“楊凡生是最好的教練,體操,形意拳,搏擊,手下教過幾個全國冠軍,你和他多學學,肯定會有長進。”
“我知道。”
“到時候學成了,也教教我。”張上心癢。“我準備寫一本武俠小說,發揚國術,寫最真的東西,得有切身體會。”
“那你從現在開始練,練個五六年,應該差不多。”
“也行,就快開學了,稱這段時間先接觸一下最基本的東西。”
……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衣服。
不太寒磣的,卻又耐磨地,先把這身“八萬”換下來再說,畢竟要去學武,髒了多可惜。
又去銀行取了一萬塊錢,準備捐學校,給楊凡生當拜師禮。
這年頭,一萬可真不是小錢。
太谷2005年的彩禮,2萬就算頂天了,有基業的大富家庭才給這麽多。
到2018年時,漲到了18.8萬。
當楊凡生看到桌上一遝整齊的毛爺爺時,寵辱不驚的抖了抖眉毛。
橫向拿白紙條封著,明顯剛從銀行拿的。
“這是什麽意思?”淡淡地問,見錢巴結人的事,不存在。
“我給咱學校捐的。”砸錢,心情舒爽,張上笑著。“校門口往教學樓走的的路有些年頭了,一下雨就泥,我看不慣,弄點磚鋪鋪吧。”
“然後呢?”
“我想寫本國術小說,宣揚形意拳,得見點真章,想讓您指導一下,總不好瞎胡說亂道。”頓了頓說:“害人。”
“錢哪來的?”楊凡生看了張上一眼,完全不像個有錢人家的孩子。
就算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不是這麽花錢的。
“賣太谷餅掙的。”免不了,又把創業經歷顯擺地講了一遍。
隻掏錢,不說來歷,沒人信你。
良久。
“錢你拿回去,施工隊和磚我會找,你監工。”
“好。”
張上知道,光明磊落的人,行事異於常人。
他不會接你的錢。
但和錢字掛上鉤,貪拿卡扣,免不了,人的信任,都是被錢壞了的。
讓張上自己掌錢,免得尷尬。
做了多少工,鋪了多少磚,這錢怎麽花的,你心裡有數。
“拜師就不必了。”
見張上要開口,楊凡生搶先說:“該教你的,我不會藏私,能發揚形意拳是我的心願,隻奈何筆力不夠,寫不出妙手文章。老一代拳師也是這樣,文化水平所限,即便武功修為很高,也深陷無法表達之苦,希望你能滴水映月,再現武林風貌,寫出原汁原味的中華武學。”
一聽這話,張上懂了,楊凡生要教他的,絕對是形意拳大義。
“我會努力!”
這話,擲地有聲。
可楊凡生心裡,卻不報太大希望,一個16歲的孩子,你能指望他的文采強到哪裡去?
“希望他好好學習吧,未來能寫出真意,將形意發揚光大。”楊凡生心想。
8月29日,
星期一。 不過三天時間,一條嶄新的紅磚路從校門口鋪到教學樓下。
路那麽平,來上學的孩子們不用摔跤了。
下雨天,也不用家長穿雨鞋背孩子去教學樓。
而張上距離開學,也只有兩天時間了。
楊凡生沒教他什麽拳法和理論。
隻教他怎麽“站”。
能站好了,站穩了,站出不一樣的東西,你就出師了。
本以為學拳很苦,其實每天隻練早晨而已。
五點起床,天沒亮,對著太陽站到七點,這就可以了。
其余時間,隨你。
張上一般都蹲網吧。
五天,碼了三萬多字,全發,總字數也過了十萬,終於等來第一次推薦,分類試水推。
書評區也出現兩個評論者,差點把張同學笑死。
“臥槽……我都從一個處男變成兩個孩子的媽了才更新……”
下邊有回復:“臥槽……處男變成媽的大兄弟那手速多少錢……”
張上默默地置頂,加精,並回復:“這是一個髮夾彎,差點扭斷哥的腰……”
……
這十多天,銀行卡裡又增加了五萬賣太谷餅的收入,加上16萬裡剩下的,還有八萬。
於是,這一天,張上同學拉著爸媽,第一次去逛從前不敢奢望的地方,看樓盤。
這個年代的太谷,在人們眼中,能住上樓,那是高大上,有錢人的象征。
娶媳婦,一說是住樓的,姑娘不要彩禮都願意嫁。
這年頭村裡是沒樓的,只有城裡有。
並且,男方肯定家境富裕,嫁過去生活不會差。
也是心血來潮,去看樓前,張上先買了台佳能照相機,1499塊,有錄像功能,把老媽心疼得半死,一路上嘮叨。
張家人穿衣都是很質樸的那種,不講究。
或者說,窮人,沒得講究。
太谷只是個小縣城,人們的素質普遍不高。
來賣樓的都是墜學的年輕小姐姐,看歲數,和少年老成的張上差不多,眼力價差些,還沒城府,心裡想什麽都在臉上。
一看張家三口人土裡土氣,熱情便降了很多。
又見張上拿照相機對她拍,臉子更冷了,都不帶招呼人的。
張志偉是個要面子的人,當下也冷了臉。
自家開了快遞公司,當老板,底氣見漲,不像張上那樣不溫不火。
“哎,你,過來一下。”簡單看了看樓盤,張志偉便指那個售樓小姐,叫她過來。
假裝沒看見是一回事,人家叫你又一回事,終究得吃飯,領工資。
“什麽事?”語態不太客氣。
“我們來買房,不給介紹一下?”張志偉更衝。
“樓都在盤上,看上哪個說就是。”售樓小姐姐不以為然。
“我們要現房,不要這些集資房。”
張志偉來前打聽了,太谷的房,基本都先讓你交預售金,先收了你的錢才蓋樓,少說也得兩年以後才能交工。
“現房的樓盤在這邊,你看差了。 ”小姐姐不耐煩的撇嘴。
這樣的村裡人,她見多了,每天都有,可就是賣不出去哪怕一套。
日複一日地從期待到失落,再大的熱情也消磨完了。
張志偉黑著臉,這他娘的鳥氣,隨意打量幾眼,指著樓盤說:“這棟,二樓陽面的,多少平米,多少錢?”
小姐姐也來氣了,老娘就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又不買,裝個蛋……
卻隻得憋著,說:“110平米,均價710一平,總價7.9萬。”
一聽快八萬,老張“嘶”抽一口子冷氣,眼巴巴看向一直拿照相機拍東西的張上。
“咱先去看看房。”張上笑著說。
“小莉,有人要看房,你帶去吧。”小姐姐喊人,是個畏畏縮縮的姑娘,走路都小心翼翼地。
看那面嫩的模樣,估計是墜學的初中生,來打工,新人一枚。
房子挺不錯,光線十足,南北通透,楊芯一眼就喜歡,張志偉也很滿意。
二樓,就算將來老了,上下也方便。
“這公攤面積多少?”張上問一些基本的東西。
“啊?”姑娘有點怎呼,弱弱地回:“我不知道……”
“……”撫額無語,深吸一口氣。“那就這套吧。”
姑娘怔住了,傻傻地問:“就這套是什麽意思?”
“……”再深吸一口氣,強努著笑,張上說:“就這套房,我們要了。”
“那你得給錢!”姑娘篤定地說。
張同學快把拳頭捏爆了,咬牙切齒。“大姐,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