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拍拍頭道:“瞧瞧,孤的記性真不好。被你這麽一說,孤想起來了,年前確有此事,楊務廉以二十萬貫向本王行賄,被本王嚴詞拒絕,之後,本王對楊務廉曉之以義,動之以情,楊務廉幡然醒悟,涕淚相加,向本王請罪。孤念及二十萬貫錢運來送去不易,再有年後水泥款也須交付了,便讓楊務廉將其做為水泥預付款收下,並讓孫福出氣收款憑證。對了,楊務廉說總共有四十五萬貫,你可有給皇上送進宮去?”
孫福道:“只有兩筆,總共四十萬貫,後一筆到的時候,小的也已經按殿下的意思,將十四萬貫送進宮去了。”
李沐點點頭道:“那就好,少了誰也不能少了皇上的。既然如此,房公可派人進宮問問,看看皇上是不是清楚此事,也好讓有些人知道,這錢的去向。”
這一主一仆的雙簧,讓所有人目瞪口呆,沒想到皇帝也牽扯其中,誰也不想冒大不韙進宮問李世民去。
長孫無忌靈機一動,對楊務廉責問道:“那還有五萬貫去向何處?”
楊務廉道:“下官與孫福年前談好,總共付給李家莊五十萬預付款,只是因為監庫錢財拘緊,這才隻付了四十萬貫,不過前些日子,交通監與民部募集到款子,下官先提取了五萬貫準備送至李家莊,不想因為孫福被嗣王派往江南公乾,下官不想麻煩,便將五萬貫暫時寄放在家中,想等孫福回來,再行交接。”
孫福道:“小的前段時日,確奉殿下之命,前往江南公乾。且當初與楊少監說好,確是五十萬貫。”
得,被楊務廉這麽一說,連他家中查封的五萬貫髒款都變乾淨了。
長孫無忌氣得七竅生煙,責問道:“你家中五萬貫,是廷尉府兵從你家後花園中挖出來的,有這麽暫時寄放的嗎?”
楊務廉道:“下官一向謹慎,如此巨款放在家中,讓下官提心吊膽,於是便想到將錢財埋在地下。敢問齊國公,莫非這也犯法不成?”
公款私藏,確實犯法,可這只是小罪,小到連長孫無忌都不想糾纏。
他急問道:“可你修建直道一年間,十萬民夫皆沒有領到一文錢,此事總不假吧?”
楊務廉答道:“此事不假,可當初監庫拘緊,沒有余錢支付工錢。”
長孫無忌一時語塞,他沒有想到楊務廉會變得如此難纏。
“可買賣哪有先付錢後交貨的道理?”
李沐一聽不樂意道:“這可是司空的不是了,你長孫氏店大欺客,可以先拿貨再付錢,連我李家莊的貨也是拿去賣了,三個月半年結一次貨款。可如今本王轉而與五姓世家合作,你可知道,他們都是先交錢後收貨的,不信,司空可去問問。”
“你……。”
可堂中人都品出味來了,楊務廉貪汙怕是真的,可被李沐這麽一攙和,就變得撲朔迷離了。
關鍵在於,李沐竟將矛頭引向了皇帝。
四十五萬貫中,除去楊務廉埋在自家地裡的五萬貫,皇帝竟得了二十四萬貫,你叫堂中這幾人如何繼續查下去?而李沐還將這四十萬貫皆納入水泥款項,一肩擔了下來。
這就連查的根源都給斬斷了。
長孫無忌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他自然不會相信楊務廉的說詞。
不說別的,就連他自己都收了楊務廉五萬貫,可問題是長孫無忌總不能指認楊務廉說,你小子講得都是謊言,老子就收了你五萬貫孝敬錢。
審到這個時候,基本已經審不下去了。
房玄齡與李道宗對視一眼,都微微點頭。
房玄齡是想,既然錢財沒有流失,那與上、與下也有了交待,再說楊務廉確實是個能臣,建直道也有功勞。
而李道宗是想,肉都爛在了鍋裡了,皇帝拿了大頭,李沐拿了小頭,罷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唄。
“既然楊少監將錢財去向都說清楚了,本官以為還是進宮將此事稟報皇上,由皇上定奪吧。不知二位以為如何?”房玄齡征求李道宗、長孫無忌意見。
李道宗點頭道:“本王無異議。”
可長孫無忌不甘心,他道:“就算貪汙之罪不成立,可還有行賄之罪。”
房玄齡微微皺眉,長孫無忌好歹都混了數十年官場了,還如此糾纏不清,他道:“既然貪汙罪不成立,哪還有行賄之說?”
長孫無忌也是一時情急,被房玄齡一點,便明白過來。
既然沒有貪汙,哪來的巨款行賄。
長孫無忌又不能以自己收賄去指證楊務廉,只能妥協。
可長孫無忌立即道:“就算前兩罪不成立,楊務廉打死打殘百姓總是事實吧,傷殘百姓都在堂外候著呢,我等為官,上奉陛下,下安百姓,如此不法之事,總該為民做主吧?”
長孫無忌說得是道貌岸然。
房玄齡心中苦笑,李沐將前兩樁重罪都否了,還會沒想到第三樁嗎?
輔機啊輔機,你是越老越糊塗了。
可讓房玄齡意外的是,這次楊務廉竟老實承認了:“此事不假。不過下官責打之人,只有四人,堂外傷殘者絕非下官所為,請上官明察。”
房玄齡明顯一愣,隨即便回過味來,心中暗歎,這小子此時居然還能想到百姓,也算其心可嘉了。
於是下令道:“來人, 讓堂外傷殘百姓,一個個錄下口供,指認責打他們的,是何人所為?”
一群衙役隨即去向百姓錄口供。
其實這事倒了現在,都已經是明面上的事了。
誰也偷不了奸,耍不了滑。
百姓傷殘是實,也沒有人指使他們做偽證,自然指認得出是誰下令打了他們。
果然如楊務廉所說,只有四人指認是他,另外的傷者指認的都是楊務廉麾下的從事所為。
於是,第三項罪狀真相大白。
這個時候,長孫無忌也沒話說了,因為以此罪,楊務廉最多是民事賠償,畢竟他是為朝廷修建直道,而且楊務廉並未打死人,最多只是濫用職權罷了。
長孫無忌已經沒有興趣繼續下去了,他的心思已經用到下一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