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觀音信了,能說出常寶的名字來,就不太可能是假冒或者過繼的。
她身為太子妃,豈會不識得太子身邊的親衛?
能被常寶等人一直護佑長大的孩子,倒真有可能是李建成的孩子了。
鄭觀音想到,玄武門時,她不也已經懷有四個月身孕了嗎?
若非如此,豈能獨活?
鄭觀音又問道:“你的生辰何時?”
“貞觀元年,二月初九。”
鄭觀音聞言默默地在心中算著日子,她點點頭道:“如此說來,你生母當時已經懷有二個月身孕。”
“是。”
“常寶何在?”鄭觀音想見常寶,從他口中得到證實。
李沐難受地回答道:“數天前,孩兒身世暴露,常大叔被長孫無忌殺害了。”
鄭觀音聞言臉色戚戚。
她歎道:“想不到常寶逃過十一年前的滅頂之災,卻死在當下。”
李沐提起常寶,心中也難受。
“方才你說常寶等人,是否除了常寶,是否還有先王親衛幸存?”
“有。不過自幼陪伴孩兒的只有常玉和梁仲業二人,其余之皆四散在各州縣,孩子從未見過。”
“梁仲業?”
“母親不必猜疑,梁仲業估計是他的化名。就象常大叔化名常玉一般。”
鄭觀音聞言徹底信了,她甚至猜出了梁仲業的真名。
她撫摸著李沐的臉龐,抽泣道:“這些年,你受苦了。”
李沐捧著鄭觀音的手,說道:“此處非說話之所,孩兒已經奏請過皇上,今日便接母親回家。”
回家?鄭觀音和三個女孩的眼睛頓時紅了起來。
李沐見四人傷感,轉移話題道:“母親,這三位想必是孩兒的姐姐吧?”
鄭觀音向三女招招手,對李沐道:“正是。”
她指著一個年齡最大的女孩道:“這是你二姐李婉順。”
指著中間一個道:“這是你三姐李秀林。”
指到第三個時,鄭觀音略一盤算道:“你是二月初九的生辰,李雲是元月初八的生辰,那便是你五姐。”
李沐向三人道:“見過三位姐姐。”
三個女孩一齊福身道:“參見大王。”
李沐心中疑惑,脫口問道:“那孩兒的大姐和四姐呢?”
這話問出,鄭觀音四女皆滿眼通紅起來。
李沐心中疑惑了,記憶中沒有聽說李世民殺太子、齊王女兒啊?
見四女神情悲切,李沐已經預料到大姐和四姐肯定已經遭遇不測了。
可想到這畢竟在宮裡,有些問題不便細問,於是道:“孩兒請母親及三位姐姐起駕。”
鄭觀音頜首道:“請大王稍待,我去收拾一下行裝。”
李沐阻攔道:“母親不必收拾,孩兒已經讓府中為母親和姐姐們準備好了一切,此地的東西便留在此處吧。”
鄭觀音道:“好吧。不過有些是先夫遺物,還得帶走的。”
李沐躬身道:“那就有勞母親了。”
鄭觀音轉頭對三女道:“你們留下,與汝兄弟說說話,我去去就來。”
三女應道:“是。”
鄭觀音去了內室。
李沐與三女面面相覷,一時找不到話題來聊。
李雲年齡最小,她面帶羞澀地問道:“你……真是我弟弟?”
李沐道:“如假包換。”
李雲年幼不禁逗,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上前拉著李沐手,另一手比劃道:“你長得比我高多了。”
李婉順輕責道:“五妹休要放肆。”
李沐阻攔道:“二姐言重了,兄弟姐妹手足之情,何來放肆的說法。我自幼被常大叔他們寄養在別人家,身邊除了一個弟弟,沒有姐妹,如今多了你們三個姐姐,正歡喜得緊。日後在家裡,姐姐們都不必太拘束了。”
李婉順看了李沐一眼,低頭不再說話。
李雲樂了,她道:“弟弟說得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能出府玩嗎?”李雲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
可李沐一時間,心中竟有一種刺痛的感覺,人生苦短,而她們姐妹三人,最大的不過十五歲,最小的十一歲,卻在這一、二畝地的區域,幽禁生活了十一年。
或許她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可李沐想到這些,無比的難受起來。
“當然。”李沐忍著淚強笑道,“今日之後,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
“太好了。”李雲差點歡呼起來。
這時,鄭觀音拎著一個包裹出來。
李沐迎上前去道:“讓孩兒來提吧。”
鄭觀音猶豫了一下道:“小心些,裡面都是先王遺物。”
李沐小心雙手接過,道:“請母親起駕。”
一行五人,在袁仁國和幾個太監的引領下,出了宮門。
沒有人送行,孤寂而落寞。
出了長樂門,鄭觀音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臉色似乎也變得有了光澤。
自由的空氣,讓她如同枯木重生一般,有了生氣。
她回身注視了那數丈高的宮牆許久,才在李沐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待李婉順三姐妹也上了馬車,李沐返身上馬,領頭朝王府而去。
相較於從宮城裡出發時的落寞,那王府外的迎候,可謂是盛況了。
在李沐的特意安排下,魏征等人都在王府門外迎接。
還有上百個自願前來的原東宮屬臣,和與李建成有私交的官員們,也聞訊前來。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東宮屬臣何止上千?
但更多的人還是選擇了觀望, 在他們看來,只要皇帝還是李世民,自己就不能做這個出頭鳥。
畢竟關乎到身家性命。
當鄭觀音下車時,看到迎接的人群,她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簌簌地掉落。
曾幾何時,這種景象是自己習以為常的。
可現在,她竟感到它離自己那麽遙遠。
李沐從馬上一躍而下。
迎候的官員們大聲呼道:“臣等恭迎息王妃,恭迎嗣王殿下。”
李沐上前攙扶起鄭觀音的左手,李婉順攙扶起鄭觀音的右手,李秀林和李雲跟在後面。
“母親,回家吧。”李沐在鄭觀音耳邊低聲道。
鄭觀音的手明顯地顫抖起來,她眼神濕意朦朧,嘴裡呐呐道:“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