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趴在桌上的齊雲，不知怎的忽然感覺到一股涼意，六月的天氣絕不該如此。他搖晃著腦袋，竭力用雙手撐起昏沉的頭，耷拉著的眼皮努力睜開，包廂裡面似乎沒幾個人了。

　　揉了揉眼睛，他四下看了兩眼，確定這四間包廂中已經空無一人，唯有包廂門口，仿佛是蔣威和楊鷹在攙著幾個同學慢慢地往外走。哦對了，辛恬雨默默地跟在蔣威後面，就像是個小媳婦。

　　“都走了嗎?”

　　齊雲摸摸索索地給自己倒了杯茶，灌進嘴裡後才稍微清醒了點。包廂裡面很安靜，除了有一兩桌忘了關掉火爐之外，再聽不見其余的聲音。空氣之中，混雜著火鍋的油膩氣味和啤酒的麥芽香，入目之處東倒西歪的啤酒瓶和還在騰騰上升的火鍋氣昭示著這場“散夥飯”的成功。

　　不過具體怎麽成功法，齊雲半點兒也不記得了。

　　包廂裡面的空調吹著，讓他覺得有點冷，他縮了縮身子，知道這是啤酒喝多後的正常反應。

　　“雲啊，你娃兒終於醒了。”

　　這時，剛送走最後幾位同學的蔣威和楊鷹進來了。辛恬雨挽著蔣威的胳膊，楊鷹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齊雲的身旁:“這些家夥，喝不了酒還喝這麽多，好不容易才把他們弄上車，累死爸爸了。”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揉著自己的肩膀。

　　齊雲看著楊鷹面不改色的樣子，心中不禁對這貨的酒量肅然起敬。

　　“你還行吧?”蔣威問道。

　　齊雲抬頭，笑道:“行，當然行！對了，裴狗呢?”

　　“他啊，早就和凌鄭軒他們過去唱K了，”楊鷹故作惱怒，道，“那貨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百五十斤的體重全是靠他一次又一次偷懶偷出來的。五六個同學喝得爛醉，我和威哥尋思著別壞了大家的興致，就讓他們先去唱歌了，我和威哥留在這裡‘善後’。”

　　蔣威盯著齊雲，似乎是在確認什麽:“還行的話，我們也去唱幾句?”

　　“行啊。”

　　齊雲雙臂撐著桌面站了起來，身體晃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站穩了。

　　蔣威和辛恬雨手挽著手，楊鷹架著齊雲，四人來到KTV。

　　還未進門，包廂裡面的火熱氛圍就像浪潮一般波及到了門外。歡呼聲、吆喝聲，和著歡快的旋律，隔音性能良好的包間大門也無法將之隔絕。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

　　一雙迷人的眼睛

　　在我腦海裡你的身影

　　揮散不去

　　握你的雙手感覺你的溫柔

　　真的有點透不過氣

　　你的天真

　　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我會傷心

　　……”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聲，從包廂裡面傳了出來。

　　楊鷹架著齊雲，嘖了兩聲說道:“凌鄭軒這個B我還是服氣的，家境好成績好也就算了，連唱歌也還說得過去。奶奶的，看來待會兒我也得秀一秀我的歌喉了，金科好聲音的封號我楊鷹還是要奪他一奪的。”

　　蔣威和辛恬雨都隻笑笑，沒潑冷水。

　　而齊雲現在也懶得開口，腦袋一陣一陣地炸痛，讓他沒有精力打擊楊鷹。

　　一曲很快唱完。

　　蔣威他們推開房門，四個人相繼走了進去。

　　而氛圍火熱的包廂裡面，眾人似乎並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所有的目光都看著一曲唱畢卻沒有放下話筒的凌鄭軒。凌鄭軒轉過身，正對著張素衣，整個包廂一時間都安靜了下來。

　　這時，一首輕柔的伴奏聲響了起來。

　　齊雲轉過臉去，正好看見潘進坐在點歌台前。

　　“今天，是我們班級聚會的日子，是我們大家卸下三年、六年甚至是九年重擔的日子，我很高興能和大家同窗三年。”柔和的伴奏聲中，凌鄭軒深情款款地看著靜坐著的張素衣，“在這高興的時刻，我有一句話深藏了心中三年，今天，我終於鼓足了勇氣，想要對張素衣說出，我喜歡你。正如我剛剛唱的那樣，我無法忘記第一次見你的情景，從我見你第一眼，我就喜歡你了。”

　　坐著的張素衣，低埋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坐在張素衣身旁的那些女同學，這時都很知趣地挪向兩邊。

　　齊雲聽著凌鄭軒的話，腦子裡嗡一聲，就像開水炸鍋了般。他輕輕推開楊鷹，自己慢慢後退，倚靠在門邊的牆壁上。

　　潘進這時從他前面走過，拉開門出去，很快又抱著一大束花進來。

　　齊雲看了潘進一眼，突然一彈，站上前來，堵住了想要進門的潘進。潘進急著把花送到凌鄭軒手裡，不由得推了齊雲一把:“讓開，別擋路。”

　　可這一推，齊雲竟紋絲不動。

　　“你說什麽?！”齊雲瞪大眼睛，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個子一七五，雖然不算特別高，但因為平日裡喜愛運動的緣故，所以身板很結實，他這一瞪，倒把潘進駭了一跳。

　　潘進嘟噥著罵了一句，隻好繞過齊雲。

　　門口短暫的爭執，並沒吸引包廂裡面的同學們。凌鄭軒接過潘進的花，向前兩步來到張素衣的面前，問道:“素衣， 做我女朋友好嗎?”

　　齊雲站定，盯著那緩慢抬頭的張素衣。

　　“答應他！”

　　“答應他！”

　　包廂裡面，整齊的起哄聲蓋過了那本就輕柔的伴奏音。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

　　但齊雲卻覺得此刻的時間流逝得極快。

　　“嗯。”

　　聲若蚊蚋的應答，和張素衣如蜻蜓點水般的點頭，一下子就迎來了歡呼聲和掌聲。張素衣站了起來，面對凌鄭軒靜靜地站立著，她就是有這麽一種氣質，即便是在空氣有些汙濁的包廂裡面，她依然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纖塵不染，白璧無瑕。

　　“其實……我也喜歡你……”

　　張素衣羞答答的回答，宛如一記重拳，狠狠地打在齊雲的胸口上。齊雲雙膝發軟，往後一倒，再次靠在了牆壁之上。他鼻翼有些發酸，他的心跳似乎正在加快，他的呼吸仿佛亂了節奏，他……他想要衝出包廂。

　　可，理智告訴他不能。

　　現在衝出去算什麽事兒?絕對不能。

　　在一整個包廂的祝福聲中，齊雲靠著牆壁慢慢蹲下，他看著包廂中央凌鄭軒和張素衣手牽著手對唱情歌，他看著張素衣羞紅的臉蛋上滿布著笑意，他看著每個同學都和著節拍為情歌對唱打著拍子……他壓抑著，他握著拳頭，他仰著臉。

　　包廂裡面五顏六色的燈光四射。

　　但齊雲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遺忘在牆角的小醜一樣，那些紛亂的燈光似乎有意無意地就照射在了張素衣和凌鄭軒的身上，而他，縮在門邊，卻從未受到過燈光的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