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層面的世界線幻景顯得飄渺而迷蒙，被系統從高維捕獲得那點程斌的意識，在沉浮之間經歷了很多似真似幻場景。

在偶爾的清醒間，程斌意識到了這些世界幻景的本質——那些都是他過往沒有經歷的，但真實發生在其他平行程斌身上的事情。

而這些場景，都來自於程斌們，對自己未來道路影響最為深刻的那些抉擇瞬間。

程斌不知道系統這種看上去對自己本體毫無影響的行為到底有什麽深意，但每次的場景中他都盡己所能的去影響抉擇主體，讓他做出最符合自己觀念的選擇。

就是不知道這種人生抉擇的輪回，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

某個內域一號世界素材構築的信息虛界中，華國內陸的一座城市裡。

在一棟地標大廈的頂端的塔尖上，一個仿佛融入夜色中的朦朧人影，無視高空猛烈的狂風，紋絲不動的掃視著下方的都市。

燈火通明的都市夜景總是令俯瞰者不由得感慨人類與科技的偉力，但若將視角拉近，深入這座繁華城市的陰暗角落，源自人性的醜惡總會令觀察者心生煩悶。

程斌扯了扯內部遍布金屬與電磁元件的風衣領口，整個人離開塔尖飄在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隨後重新落回狹小的平台，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歎了口氣。

音波震動、電磁輻射、網絡信息、攝像監控...居高臨下的全景圖，使用著繁多的特化廣域探測模塊，將程斌居住了很多年的城市數據模型盡可能詳細的反饋到他眼前。

通過學習與實驗不斷改版升級的全景圖，讓程斌比任何人都更加深刻的了解這座城市，也讓他看到了太多普通人難以察覺的罪惡。

——惡心的老鼠源源不絕...待辦事項與開發列表越來越長了啊，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再這麽拖遝下去的話...

程斌心緒複雜的歎了口氣，隨後他目光一厲，盯著全景圖顯示出的某個都市角落，手從腰間的特製腰帶上取下一枚指節長的菱形金屬塊。

早已通過念氣固化了多重效果的特殊飛鏢被程斌揚手拋了出去，在重力與念氣的雙重作用下飛快的加速下墜。

逼近音速的致密飛行物在程斌全景圖的製導模塊輔助下劃過一條S形弧線，猶如毒蛇一般貼地鑽入了一條偏僻的巷道。

伴隨著骨骼碎裂與鮮血飆射的聲音，兩個從外地流竄過來的逃犯如同木樁一般摔倒在地，隻留下被血液撒了一臉的受害者一臉驚恐的尖叫著。

大廈頂端的程斌皺了皺眉，看了眼自己的雙手，隨後調出這點時間的行動記錄瀏覽了一遍。

“最近下手越來越重，也開始不再避開目擊者，並且不在意留下異常痕跡了麽...”

收起記錄看向都市夜景，程斌心底隱隱有點不安——雖然逐漸傳開的都市傳說，與犯罪者越發慘烈離奇的下場，有效的遏製了很多人不老實的念頭，降低了這座城市的犯罪率，但是...

與之相對的，是自己行動留下的異常痕跡數量與國家機構的關注度在不斷的上升。

“我是在下意識的逼迫自己早日做出選擇嗎?”程斌回憶起著這段時間的奇妙經歷，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苦笑...

一切的開始，是他突發奇想去買彩票，卻意外中獎後迎來的一場綁架。

剛剛離開病院孤身一人無人關注的程斌，就像某個黃毛綁匪說的那樣，根本不會有人報警來查，只能在絕望中承受痛苦。

在程斌偶然間看到綁匪偽裝下的真實樣貌後，對方更是破罐子破摔打算直接將他殺死。

但就在生死關頭，程斌覺醒了超自然能力念氣，使用了揚塵致盲與耳膜攻勢成功解決了綁匪。

自那以後，有感於當初瀕死時的絕望與對救援的渴望，程斌就開始一邊研究開發自己的能力，一邊到處執行正義施加援手。

因為彩票獎金和念氣能力，程斌並不缺乏懲奸除惡行俠仗義的資金，甚至還弄出個私人研究基地開發製造各種配合能力的道具。

乾這些事情的程斌覺得自己頗有點蝙蝠俠的味道，除了...他下手有時候比較重外。

沉浸在研究學習中，偶爾穿行夜景行俠仗調整口味，這樣的奇妙生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程斌開發出了全景圖為止。

整合所有感知渠道進行數字化建模的全景圖，將程斌認知世界的能力拓展到了極限，就算待在深藏起來的實驗室中，展開的全景圖依舊能將極其廣闊范圍內的動靜反饋給他。

乍一看上去這似乎是件好事，但很快程斌就被全景圖牽扯著陷入了在自我矛盾之中——

不比原來仿佛散心調劑般被動發現事件的英雄行動，全景圖的力量讓程斌不可避免的注意到了無數本處於普通人視線之外的罪惡，性格與經歷驅使著他陷入了不斷主動奔波的窘境。

隨著程斌能力的不斷增強，千萬人口級別的都市所展現出的陰暗角落也就越多，哪怕驅使程斌做出行動的惡行判斷標準一降再降，他也漸漸開始感到疲倦不堪。

樓下騷擾打人的混混管不管?數十米外小巷的搶劫謀殺管不管?數百米外黑道毒品交易管不管?數公裡外的火災管不管?

同樣處在視線與行動能力范圍內，管了一件事為什麽不去管性質差不多的另一件事?如果不去，那麽驅使著自己行動的難道不是正義的心靈，而是某種宣泄力量贏取讚譽的欲望?

一度陷入自我懷疑的程斌，開始尋找解決自己困境的出路。

但出路顯而易見只有那麽幾條——

最簡單的，就是在平時的生活中關掉全景圖，眼不見心不煩，將稚嫩的正義完全拋之腦後，自然能恢復正常的生活節奏，去忙自己的事情。

另外，也可以想辦法和公安或者說國家機關逐漸接觸合作，但目前自己的能力還遠不足以對抗國家暴力，與虎謀皮的結果就是被拉進別人的節奏，再也無法主導人生的走向。

剩下的，就是再次降低行動的判斷標準，對於太過普遍的罪惡視而不見，擠出時間繼續研究開發自己的能力，直到自己有足夠的實力解決一切問題為止。

雖然有點羞愧，但程斌感性與理智博弈中更傾向於最後的選項。

但同時，他又隱隱感到一些不安——自己一再降低衡量罪惡度是否達到行動底線的判斷標準，以此為借口擠出時間去提升能力，但能力真的一路提升下去的話...

假如有那麽一天，他的強大凌駕於文明之上，那他的罪惡標準到底會降低到什麽程度?當他的視線能俯瞰文明歷史，能看到過去未來所有的罪惡與悲劇，他會不會對這些曾經異常執著的、低層面的東西視若無睹?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想到這裡的程斌似乎聽到了一絲略帶無奈的輕笑聲。

收回紛亂的思緒，程斌注視著凌晨時分進入全天最安靜狀態的城市，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眶，隨後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

隱約間，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呢喃，但程斌又覺得那是從自己心底冒出來的自然念頭。

——所謂的罪惡，一方面來自於人心人性，另一方面也來自於生產力與科技水平的限制，如果所有人都能享有基本的維生福利，如果有足夠的培養與工作渠道，如果有細致入微無孔不入的監控體系，那麽罪惡自然會被逼迫著收縮並改變自身的形態，變相的達成自己現在的目標。

——所以，文明發展與科技進步才是解決這些問題的最優方法，雖然生產關系與制度體系的變化需要數十上百年，但這種改變是徹底的、不可違逆的，智慧生命組建的文明並不需要神靈或者救世主，他們最終能依靠的永遠只有他們自己。

程斌心頭微動——現在的自己始終是不可能解決所有看不下去的事件的，僅僅監控一座城市就已經令他手忙腳亂，而想將意志貫徹到整個人類文明中...

——或許，我該努力學習，想辦法去當一名民間科學家、發明家?不知道華國研究院招人的標準是什麽...

心底浮現出另一種選擇的程斌歎了口氣，隨後身影一閃就伴隨著狂風融入了夜景之中，向著自己的小窩飛去。

——無論最終的選擇是什麽，真的看到了不能忍受的罪惡，自己果然是無法袖手旁觀的吧，無論如何都得暫時縮減全景圖監控范圍與深度嗎?

......

某個內域七號世界素材構築的信息虛界中，一個佔地上千平米的古樸建築內。

溫暖的房間裡，躺十個人也不嫌擁擠的寬大床鋪上，微微陷在柔軟中的文斌在睡醒後的迷蒙間，感到下身傳來一陣溫潤的刺激。

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清醒過來的文斌拉起胸口的薄被向裡面看了一眼，就見到一對有著柔順金色長發的雙胞胎少女正一手搭著他的腹肌輕輕擺動著腦袋。

雖然看發色皮膚是西方人種，但其面容頗為符合東方審美觀念，就是不知道長到幾歲才會變質回去。

和她們偏過來的目光對視了一眼後，文斌隨手放下薄被，兩手後仰枕著腦袋，打量了一下房間天花板那精致凹凸花紋構建的圖畫。

與此同時，無影無形的力量滲透進了爬上自己床鋪的兩個女人腦袋裡。

文斌漫不經心地翻閱了一下這對雙胞胎的記憶，不出意料的發現這是這片地區提供住處的、某個對他真實身份不甚了解的屬下的屬下的屬下的私自安排。

——雖然沒有觸動基於能力的那些預警機制，但這種行為多少有點越線了啊...

在這對雙胞胎思維中輕輕撥動修改後，文斌注意力轉回現實，揮手讓完成服務與善後工作的雙胞胎帶著一絲幽怨離開後，他赤身裸體的走到窗口，打開看似簡陋的木質窗戶，平靜的注視著不遠處的湖畔美景。

自從大學畢業獲得支配人心的可怕能力後，他從心理學開始起家，不斷的在暗地裡統合各種各樣的地下勢力，滲透各國經濟與政體，一手製造出了一個無與倫比的龐然大物。

這個沒有名字的組織內，除了文斌以外，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歸屬的組織很恐怖，但誰都不知道自己所屬的組織到底有多麽的恐怖。

駕馭著比擬大國的力量，文斌在發展中很是享受了一把人生，從美食到美女一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他都有嘗試過。

但單純的身體欲望，無法掩蓋源自靈魂的渴望。

在不斷的調整強化組織的同時，文斌自然而然的開始追求更多的東西——例如徹底統一人類文明、例如讓自己永生...

現代社會不知道有多少有錢有權者在暗中支持延長壽命的研究，同樣插手其中的文斌深深的知曉，哪怕他能在這一刻直接統一人類文明，聚集所有力量開始相關的研究，也不一定能在他有生之年完成突破壽命極限的壯舉。

那麽去研究物質層面的人類精神，去剖析大腦與身體器官的運作，找到將靈魂上傳、轉移的方法就是唯一的道路了。

擁有支配心靈之力的文斌，只要合理的運用自己的能力，是有希望破解人類大腦中的迷霧的，起碼...破解自己的應該可以，即便希望渺茫。

但是，徹底放棄現在的優渥生活，冒著巨大的風險並突破一直以來的下限，埋頭於枯燥乏味的學習與研究之中，去追求一個成功概率極為飄渺的東西，到底值不值得呢?

說到底世間並不存在真正永恆的東西，快樂的渡過百來年並非是什麽糟糕的選擇，再說萬一後面生物科技忽然爆炸式進步了呢?

摩挲著那隱隱散發出滲人心肺微香的木質窗台，徘徊猶豫間的文斌微微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隱隱在他心底響起，仿佛是他在自言自語嘗試說服自己。

——其實往好的方面想，希望也不是那麽渺茫的，靠著能力與過去的積累，研究出介入人類感官信號與身體控制信號的科技產品，應該不需要消耗太多的時間。

——有這種東西就可以和所有國家做交易，最後製造虛擬實境遊戲，獲得巨大收益的同時將巨量人類納入其中，獲取無數的人腦數據極大的推進相關研究的進度。

——屆時，還可以通過作用於心靈的能力直接影響地球上絕大部分的人類，一次性將思想鋼印刻進文明骨髓之中。

——那樣的話，失去莫名得來的能力的恐懼將離你遠去，配合對新接入人類的洗禮機制，你將支配一切，成為人類真正的、永遠的皇帝。

——反正在進步就行，但願你能一直攀爬的比所有人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