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到魔網、並以魔網的法術位機制進行施法的凡人，無論他有多麽強大，他最高也只能使用出九級的魔網法術。

這並非是魔網的能力極限，而是源於神靈的刻意限制。

魔網是個觸角遍布物質與虛空的龐然大物，凡人由淺至深逐層接觸魔網，本身就是在一步步從物質位面向著更高更深處探索超脫。

以魔網的分級標準來看，九級以下的魔網僅僅隻涉及物質的層面，雖然凡人目前開發出的法術有限，但實際上九級魔網就已經足以支撐所有元素物質層面的干涉變化了。

這個階段，魔網的力量主要體現在符文之語的編譯與對元素魔力的支配上，絕大部分法師一生的探索都停留在這個階段。

而從十級開始，魔網為接觸者提供的法術接口，就已經涉及到物質位面以外的事物了。

對高空間維中原始魔力渠道的調控、對一個位面的破滅重塑、對生命真名的深入干涉...魔網的觸角逐漸深入世界的深層。

在十二級，也就是完全寄存於信息虛空中的魔網的核心層面，其法術接口就開始觸及神職協議的領域了。

從這就可以看出，當初製造魔網的大奧術師文明到底有著什麽樣的野心——他們想將世間萬物納入魔網的統一管控，讓每一個法師都能輕松通過對魔網下達法術指令來干涉改變世界中的事物，無論那是元素還是神靈。

如果那些大奧術師成功了，那他們的文明確實是會獲得無與倫比的力量，代表著最先進生產力的魔網將作為整個世界的中樞支配一切。

但遺憾的是，在魔網的觸角延伸到神職的領域後，被大奧術師們的行為觸怒的諸神，就將他們的文明徹底摧毀了。

而魔網，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它停下了繼續向世界更深層進發拓展的腳步，控制核心由一個被所有大奧術師監管調控的智能，變成了一個神靈。

對於程斌來說，諸神這種操作簡直就是關公戰秦瓊，完全是在硬性捏合兩個畫風完全不同的部件去組成一個東西，魔法女神的神國作為魔網的核心中樞顯得相當不倫不類。

畢竟神靈絕大部分都是靠著唯心信仰晉升的，他們在思路與視角上，就與理性認知世界的大奧術師們完全不同，所以只要深入魔網內核，就可以看到各種不和諧的矛盾之處。

不過這倒也方便程斌利用了。

“恐怕只有魔網靠自身破解神靈的核心奧秘，將觸角延伸至神格的層面形成完整的上下結構，才算是實現了當初大奧術師文明的設計藍圖吧。”

在密斯特拉抬起纖細的手向自己指來時，程斌就觀察到了魔網內層那宏大而嚴謹的運轉變化，並結合自己積累的知識解讀出了魔法女神所釋放的法術本質。

這也是程斌之所以套著密斯特拉聖靈的識別身份侵入進來的原因——這讓他可以從魔網控制中樞的視角與權限，去觀察、干涉魔網的內部運作。

雖然程斌尚有閑暇去觀賞魔網內部運作的恢宏，但大奧術師文明用來與神靈爭鋒的魔法，其威力效用由不得任何神靈輕視。

頃刻之間，程斌就察覺到虛空大網中一股無形的暗流掃過，求知神職帶來的神性感應以及直接掛靠在他身上的信仰連接全數被割裂屏蔽。

雖然使用無所不能的神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抗這種攻擊，但密斯特拉使用的並非是魔法女神的神力，只是單純的魔網力量。
這讓乘機觀察到很多深層魔網規律的程斌頗為感慨:“由凡人之身抵達神之領域，大奧術師文明真的是可惜了。”
換成一般的神靈，命根子般的神職與信仰被割裂屏蔽，那他肯定是緊張的不行，甚至有些神國祈並者底蘊不足的神靈，在這種失去信仰支撐的情況下會直接神格崩盤掉下神位。
然而密斯特拉的魔法還未結束。
下一瞬，被魔網割裂屏蔽的求知神職與信仰連接，直接被轉移指向了一個由魔網臨時構築的虛擬神格——這個魔法竟是想一口氣直接取代一個現有的神靈。
如果魔網能提供真實的神格並植入一個神靈等級的真名，那這個魔法說不定還真的能實現屠神奪位的壯舉，現在只靠一個沒有真名的虛擬神格雖然做不到這一點，但哪怕是臨時的扭曲取代，也會對神靈造成極其可怕的、觸及神靈本質的真實傷害。
這種恐怖的魔法，如果傳出去了不知道會引起諸神多大的震動。
密斯特拉選擇的魔法相當有針對性，不但避開了對紅龍本體與神國所在的、無比強大的聖光之源的直接碰撞，而且動靜極小相當隱秘，不會被外界虛空的存在察覺到她與求知之神的爭端。
如果密斯特拉的對手真的是一個信仰薄弱的新神，指不定連這超級魔法的前半段都無法撐過去就直接隕落了。
但遺憾的是，程斌玩這種類似黑客的網絡信息操作，遠比密斯特拉要來的精密深入——他陰悄悄的在高強度運轉的魔網中稍微撥弄了一下，隨後就開始微笑著靜待好戲了。
手頭魔法即將完成的密斯特拉皺了皺眉，她在奇怪為什麽那紅龍新神面對這種威脅一點反應動靜都沒有，但箭在弦上的她也不能隨便停下來——這種等級的魔法隨便打斷帶來的負面反噬可不輕。
然而在魔法完成、臨時的虛假神靈徹底成型的瞬間，密斯特拉臉色驟變，身在隔離區的化身瞬間潰散消失，整個魔法神國都在這一瞬間產生了劇烈的動蕩與混亂，不過這種震動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含笑注視著密斯特拉跳坑消失的程斌搖了搖頭，在重新連接好的信仰之線裡，給因他突然掉線而緊張的兩個精靈信徒解釋了一下情況，隨後就一邊繼續觀察魔網內核一邊等待了起來。
而此刻的魔法女神密斯特拉，正一頭冷汗的坐在自己的神國核心神座上，滿臉都是懵逼的問號。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了享樂刻意保留、甚至有意強化了凡人感官體驗的密斯特拉，心有余悸的站了起來，四處掃視著自己的神國。
調動神力將動蕩的神國調整理順、並安撫了一種神使與祈並者後，密斯特拉看了眼那片沒有任何動靜的隔離區，就開始一點點審視自己之前經歷的變化。
——大奧術師文明屠神奪位的超級魔法順暢的釋放成功，但為什麽結果是紅龍毫發無損、自己卻受到了極其強烈的衝擊，甚至於在刹那間完全失去了意識?連神國都差點失穩?
平複情緒的密斯特拉不愧為魔法女神，掌握著世間一切魔法奧秘的她，很快就搞清楚了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但哪怕反覆推算驗證了自己對之前經歷推論的正確性，密斯特拉卻臉上依舊是一副匪夷所思、不可置信的表情。
簡單來描述的話，剛剛發生的事情就是——密斯特拉創造了與自己意識統一的化身，密斯特拉將神格神職遷移給了化身並用其替代了自己，隨後密斯特拉重新從意識層面替代了臨時化身。
在這個過程中，除了魔法女神本身意識遷移產生的短暫恍惚動蕩外，什麽變化都沒有發生，連祈並者與凡間的信徒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神靈在刹那間完成了兩次替換，但整個過程表現出的種種奧秘卻意味深長。
面對這種神奇的魔法操作，魔法女神密斯特拉有些失神的喃喃道:“我使用十二級的封神魔法...讓我自己替代了我自己?”
密斯特拉重新將視線投向神國中那片隔離區，她知道這一切一定是那位求知之神紅龍卡薩的手筆。
但是對方是如何在她的神國中，篡改她手中十二級魔網法術的運作過程，讓她魔法的神位奪取效果與封神效果統統指向她自己的神職、神格與真名的?
看似只是修改魔法目標的簡單干涉，但其中蘊藏的、涉及到整個虛空神職領域的複雜過程，讓密斯特拉只是想象都有點頭皮發麻。
越是品味剛才的經歷，就越是能從紅龍的干涉過程中發掘出各種超乎想像的魔網操控技術，密斯特拉不由得輕歎了一聲:“一位強大神力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被一名新神輕易擊敗嗎...
“...好吧，起碼這證明了他的能力與他對魔網的深刻理解，如果他的目的真的與他的神職匹配，那也不是不能試著談談...”
調整好心態的密斯特拉，揮手解除了神國中那片隔離區域，將其中的紅龍轉移到了這座核心神殿中。
被轉移進來的程斌也沒什麽意外，他四處看了看這與聖光之源畫風不同但同樣華美精致的神殿，隨後就轉過目光與魔法女神相互打量了起來。
只有兩位神靈身影的神殿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還是密斯特拉打破安靜說道:“我承認你的能力，求知者卡薩...所以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嗯，我更喜歡雙贏的交易，所以我們先來談談你的事情...”
程斌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密斯特拉說道:“從剛才你被我輕松反製的魔法就看得出來，作為魔網的主宰，你對魔網的掌控精度相當低下——你先是魔法之神，然後才是魔網的控制者，你與魔網之間有著各種障礙，在阻止你將魔網修複完善並徹底掌控...”
“你能做到之前那種事情，魔網內部的問題自然瞞不過你...”
神座上的密斯特拉調整了一下姿勢，暴露在長裙開衩外的潔白雙腿交疊在一起，她盯著紅龍用有些迷離的音調說道:“那想必你對我的處境也有所了解，你用這種方式上門交流，是打算幫我解決這些問題?你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麽嗎?”
頓了頓後，密斯特拉輕歎一聲繼續說道:“你要面對遠古諸神的盟約——那些將身為魔網靈魂的我強行晉升為魔法之神，並以此為基礎摧毀大奧術師文明的、所有神靈的盟約...
“那些神靈對魔網的力量充滿了恐懼與貪婪，雖然我最終在那場亂戰中活了下來，但魔網之中也是遍布桎梏，”魔法女神無奈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在魔網規模壯大了無數倍的今天，我甚至都不敢去輕易改動它...
“只要我露出破綻，甚至只是給出借口，那些一直盯著魔網的神靈就會再次聯起手來試圖我撕成碎片——他們私下裡沒有一刻停止過對魔網的破解與侵蝕，你知道我在過去已經遇到過多少張試圖竊取魔網力量的低劣複製品嗎?”
程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所以你就一直縱情享樂，表面上既不傳播信仰又不更新魔網，但這種示弱有用嗎?”
密斯特拉咳了一聲，偏過頭滿是風情的眨了眨眼後對紅龍說道:“和那沒關系——我不過是能做的事情太少，加上過去作為魔網靈魂在大奧術師眼皮底下憋太久，有些好奇、執著人類的各種情緒與體驗罷了...
“嗯哼，倒是你，作為一位神靈，你的私人生活未免也太枯燥乏味了吧?要知道你近乎無欲無求的表現，可是透過聖光之源在神靈世界傳播廣泛，連提爾那死腦筋的家夥都有聖靈妻子啊...
“你這樣下去不怕被無窮的信仰磨滅人性、變成一個只知道運轉神格的僵死神靈嗎?”
“這種時候拉開話題扯這些幹什麽?”程斌搖頭道， “神靈都超脫物質世界的形體了，保留個人偏好沒問題，但沉迷於凡人那一套感官體驗，未免就有些掉價失格了吧?”
“這可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密斯特拉鄭重的說道，“生命是感性的，只有理性的殘缺生命是沒有任何理由生存前行的，你不展示出驅使你不斷行動的欲望與動力，我要如何相信你說詞、欲求的真實性?”
“你也知道我神職吧?”程斌反問道，“創造魔網的那些大奧術師們，他們對未知的探索、對知識的渴求，難道就不是一種喜好與欲望了?”
“這不一樣，”密斯特拉注視著紅龍緩緩搖頭，“就像我在人類感官享樂中獲得快樂一樣，大奧術師們能從破解的謎題、嶄新的發現中獲得強烈的快樂，以此來滿足他們的心靈，而你...
“求知之神、紅龍卡薩，你在我的神國中，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你所有的肢體運動與表情變化都是刻意塑造的假象，你在這個世界上，真的能感受到快樂這種東西，並去追逐、享受屬於你的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