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轉過話題,向湯若望問道:“十二磅炮的測算結果出來了嗎?”
“還沒有最詳細的結果。”湯若望精神奕奕的道:“不過有初步的結果,在正常的道路上,每天行軍可以達四十裡,馬匹和人員都不會太疲憊,如果要急行軍的話,可以再快些。在破敗的官道或狹窄的道路上,每天極限行軍最多二十裡,如果是在眼前這種泥濘的荒地上行走,每天十到十五裡就是極限了。”
張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北方草原的情形肯定比眼下的這種地要強一些,不過看來也就是一天行軍十五裡到二十裡的水平。
相對而言,這個速度和明軍行軍的速度差不多,就是說沉重的炮隊和普通的步兵走的一樣快,甚至炮隊比明軍步兵還要快些。
和裕升的步兵行軍是要求一天四十裡,急行軍是一天六十裡,強行軍則是一天八十裡。
曾經有部隊達到了一天一百二十裡的水平,不過張瀚並不鼓勵,這種水平的行軍會導致部隊在接下來幾天裡失去體力和精神,只能影響下一步的做戰。
下一步就是要根據火炮的速度,進行配給和擬定一些訓練計劃,張瀚向這一群傳教士點頭致意,同時把自己的想法向張世雄說了,身為侍從武官,張世雄負責日常記錄張瀚與軍隊相關的指令和想法,然後交給軍司和軍隊來執行。
……
張瀚回到簽押房就開始處置公務,幾個侍從官在不停的把公文取來,然後交給張瀚處理。
各軍司都會直接處理一些按流程走的公務,但張瀚的案頭事情仍然不少。
把日常公務批完,一個多時辰就過去了。
侍從官吳齊把食盒端進來,笑道:“大人今天又錯過吃飯的時候,夫人派人送食盒來,說都是大人愛用的菜,來人還說夫人不太高興……”
張瀚又是開心,又是有些發愁。
好象是近來常寧妊娠反應有些重,似乎比起以前要嘮叨的多,這一回去定然又是說個不停,叫他頭大。
“台灣那邊,剛有急件過來……”吳齊猶豫一下,說道:“是件小事,說是那邊雖然天氣和暖,但近來連月老是下雨,大木想自然風乾太耗時候,如果可以話的,要建一些烘房,用來烘乾木頭,烘出來的木料比自然乾的要省相當長的時間,就是花費又上去不少……”
說到這,吳齊也是伸頭探腦的看向外間,田季堂的財務部門就在屋外的左廂房有簽押房,原本財務局就屬侍從司的一部份,吳齊很是害怕田季堂在張瀚吃飯的時候又來板著臉說些銀錢緊張的話。
張瀚先是看著眼前的擺碟,確實都是他愛吃的,都是精致的下飯小菜,張瀚一邊吃,一邊對伸頭探腦的吳齊道:“老田不會找麻煩的,他現在心情好的很。”
吳齊早晨沒跟出去跑,這時另一個侍從官笑著把早晨的事說了。
“原來如此。”吳齊白淨的臉上也滿是笑意,他道:“一聽說一年能多賺不少,田大叔不定怎麽樂。”
“烘房的事,一會我就批複。”張瀚稀裡嘩啦的吃著面條,就著小菜,笑道:“必要的投入就不能儉省。”
吳齊笑應一聲,又道:“周大櫃說要是大人有空,見他一見……”
“周大叔?”張瀚停了筷子,詫異道:“玉娘生老大那天他就在,這是從新平堡又到李莊來了?”
張瀚又是一皺眉,說道:“周大叔再不忙,也不至於沒事就跑來。”
商會與和裕升商行合並改製為公司,原本的一些商會的大理事被直接任為理事,原本的商行仍然叫商行,歸於公司的業務之下,
周逢吉也是成了公司的理事,不過按分配還是管和裕升商行,等各地的商會成立分公司,徹底把原本的業務與和裕升合並到一起,以後就是以分公司的形式進行各地的商業運作,甚至分司還會有軍政和情報部門,不過與純粹的商業部門分開。在徹底合並之前,周逢吉還是要管和裕升的商行業務,這一塊事情原本就不太多了,商行隻負責買入賣出,與整個公司的業務相比要簡單的多,不過就算如此,周逢吉也不至於閑到沒事就往李莊跑的地步。
“這個我不太清楚。”吳齊有些歉意的道:“屬下沒有問清楚。”
“來幾天了?”
“有兩三天了吧,這個申請壓在通事局,今天我看到了才回給大人知道。”
“哦,知道了。”張瀚想了想,問道:“要見我的人還有多少?”
“太多了。”吳齊道:“軍司只能按遠近親疏和對公司的重要性來安排,有的客人已經來了七八天,有的壓根就不夠格接見,但勸著也不遠的也有,在這裡住十天半月看看沒希望才走的也有很多。”
來見張瀚的莫名其妙的人就很不少,頗有一些八杆子打不上關系的也跑來求見,不見的話還不肯走,開始的時候軍司對這些人還是好吃好喝招待,後來才發覺這其中頗有一些膽大包天的主,有一些就是江湖騙子,看到張瀚這裡家大業大想跑來騙幾文花花,對這些人一般是打一頓趕走,對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原本招待飯食,後來壓根就是每天一杯清茶,茶葉不換,茶水可以續,有的人一杯茶就耗一天,也不知道圖什麽。
更有些江湖術士或是感覺自己學了屠龍術帝王術的落拓書生,窮酸秀才,跑來神秘兮兮的說一些讖語之類的話,一遇到這種,立刻就是麻袋套起打一頓,然後用馬車送到百十裡外的靈丘大山裡頭去,由他們自己想辦法回家。
……天氣到傍晚時分突然一變,烏雲徹底遮住了陽光,天色晦暗,似乎有要落雪的感覺。
張瀚在天黑前又去了軍營一次,見了王長福和梁興等人,任敬也在,看到張瀚便上前來打了個敬禮,咧著大嘴笑道:“多謝大人信任,我明早就往興和堡去了。”
“梁興和你做了交代吧?”
“那邊的情形梁頭兒都交代過了,”任敬肅容道:“此前興和堡是梁頭兒和李先生在,哪怕最危險的時候北虜也不曾敢於進犯,屬下若去,絕不會容興和堡有失,若有負所托,拿命來抵。”
張瀚笑著捶了這人一拳,說道:“要你抵什麽命,興和堡北邊要修尚義堡,二龍河堡,你的任務不僅是保住興和堡,另外就是要保護在開春之後修堡民夫和輜兵的安全。另外守堡官的選擇,輜兵數字和火炮數字的調配,這需要你在北邊根據實際的情形來做決定……大的方針是軍司這邊進行,平時小的微調,調動,還有小規模的遭遇戰,破襲戰,這都是你的事情了。”
任敬一直默默聽著,聽完之後才對張瀚道:“大人放心,打仗這事,就是要平時小心防備,戰前了解敵情,戰時根據敵情,以我之強擊敵之弱,不管什麽戰略,都是一個個戰術積累起來的,大勝之前必有不斷的小勝,士氣由此而積累,敵人因此而挫敗,屬下一定萬事小心,但也不會不思進取。”
“好,”張瀚大為讚賞,誇讚道:“任敬在後方鎮守,兼管軍校和新軍訓練,看來長進不小。”
“嘿嘿……”任敬摸著碩大的腦袋,坦白道:“在去年一年,在軍校裡是學了不少。”
“好,這樣我便放心了。”
興和堡要負責尚義堡和北方好幾個堡,地域很大,而且面對完好的喀喇沁,壓力要比大小黑河那邊都大一些,那邊雖然面對青城和板升城,面對的是土默特部,但誰都知道,現在的土默特就是一團散沙,根本不足為患了。
倒是西南那邊要修好幾個堡,估計是今年下半年或是明年的事了,那邊的套部實力完好,可以動員十萬人以上規模的騎兵,雖然正經的精銳披甲騎兵不多,戰鬥力低下,但畢竟套部內部並無太大問題,首領火落赤威望很高,對套部反而要小心謹慎一些。
梁興將會被派往小黑河堡,負責防禦套部和下半年對土默特部的攻勢。
王長福則將留在李莊,負責新成立的軍訓司,整個軍訓司將不僅是訓練新兵那麽簡單,這一次往皮島征兵就是一個試驗,軍訓司將在日常就把一個個新兵團的軍官班底配置好,並且在日常主持軍官們的配合與總結各種經驗,形成條例規范,對日後大舉擴軍進行指導性的工作。
王長福在新平堡時就負責新進鏢師的訓練,有充足的經驗,這一次主持軍訓司也是眾望所歸,當然,他的職位要比普通的司官高一些,公司的理事一職加上不低的股份配額應該足以叫他滿意。
在張瀚和軍官們說話談天的時候,校場上照樣練的熱火朝天,雖然天色晦暗,但時間未到,哪怕就算下雪也不能收操,中下層的軍官們在督促著軍士,軍士們則賣力帶著新兵們操練著,一隊隊的新軍步兵在校場上不停的練習著各種步伐,一個月以上的新兵則是以體能為主,兩個月就是以掌握武器和戰場上變換戰術陣列的訓練為主。
在校場上最引人注意的還是騎兵訓練,近幾個月都是以培養新的鐵甲騎兵為主,他們在校場上不停的來回策馬衝刺,列陣,再衝刺,再迂回,列隊,衝刺。
隊伍只要稍有混亂,軍官們就是一陣怒斥,所有人必須將隊伍排列整齊,並且在衝鋒時每個騎兵要與陣列始終配合在一起,不僅僅是每個騎兵要在橫隊裡相隔只有一步,並且騎兵衝鋒的速度要相同,隊伍要始終在橫排對齊,相差不能超過半個馬身,更多的是強調彼此的配合,信任,還有整齊的隊列,面對敵騎敢於正面對衝的勇氣,所有這一切加在一起,連同日常的騎術訓練和馬刀格鬥訓練加在一起,才是威名赫赫,打的北虜望風而逃的和裕升的鐵甲騎兵!
將晚時分,家裡人來報,孫安樂,常進全,常進有一起到了府中,他們是來探望剛滿月不久的長公子,常進有年後也到了北邊的銅礦,呆了十幾天后剛回來,常進全此前則是在山西老家,也是剛回新平堡不久。
張瀚聞訊沒有再停留,來的都是尊長,兩個舅舅,一個舅舅還是正牌嶽父,另外還有半個嶽父和公司的理事,沒有道理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