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進全有些擔心的道:“瀚哥兒你是不是真的有謀反?”
張瀚哭笑不得的道:“舅舅,你看過哪個賺大錢的商人謀反的?我現在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賺更多的錢,謀反的話,我去招惹北虜做什麽!”
“這倒是,這說的是。”常進全連連點頭,說道:“我也不相信你會要造反,只是人言可畏,也不知道朝廷會不會真的信王巡按的話。”
“朝中我也不是沒有幫手。”張瀚笑道:“底下我會去陽和那邊見賴同心,再從陽和到大同見鄭巡撫和麻總兵,然後再設法解決京師的事,舅舅不要急,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事。”
“這就好,這就好。”常進全臉上還是沒有太多釋然,事涉造反,現在已經不流行誅三族,要是在以前,連常家都會被一鍋端,就算是常家不會被抄家,要是罪名坐實的話也不會好過,定然會有地方官府把常進有和常進全都拿下,嚴刑拷掠一番,敲詐光家產再弄個軍流,至於常寧等人……常進全搖了搖頭,連想也不願去想。
在這個時候,張瀚也是感覺到“造反”這個詞在大明這個時代的真正含意。
這詞兒,在後世是曾經流行一時,曾經是嚴肅的政治詞匯,後來成為大人喝斥小孩的話語,網絡上更是沒有人拿它當回事,提起來只是笑談,到了大明這個時代,哪怕是最為寬松,思想氛圍最為開放的萬歷到天啟年間,“造反”仍然是人們不可承受之重,因為這代表最酷烈的刑罰,代表絕不寬恕……一旦有人被落實造反,必定會人頭滾滾,死掉的人會血染長街。
“你趕緊去做該做的事。”常氏連連念佛,眼中似有淚光,她道:“這事過後,瀚哥你還是消停點吧,已經富到不能再富,往下去你多生幾個孩兒,一家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多好。你手頭的銀子,要什麽沒有,何必還這麽自苦!”
張瀚默然不語退出來,常進全留在屋裡不曾出來,周逢吉剛剛一直不曾出聲,出門來才道:“東主,主母也是被氣的。”
“嗯?”
張瀚聞言皺眉,正在此時,廊簷盡頭是常家的幾個人奔過來,帶頭的便是常五。
“東主要沉住氣……”周逢吉臉上露出無奈之色道:“你家這門裡的這些親戚,實在有些不象話。”
張瀚已經看到了眼前的情形,隻得停住腳步。
“瀚哥兒!”常五看看張瀚,原本很想上來廝打的模樣,不過張瀚身邊有溫忠發等十幾個護衛,常五也不敢造次,隻陰著臉道:“巡按大人已經正式出奏,彈劾鄭巡撫和麻總兵等人,同時直言你要造反,張瀚,這一次你糟透了!”
張瀚沒有出聲,禿頭一步便跨過去,拉著常五的衣領罵道:“狗日的敢這樣和我們大人說話!”
說著便是一耳光扇過去,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一聲巨響!
禿頭又是一耳光,這一下已經打出血來,另外常五的幾顆牙齒也被打掉了,牙齒和血沫子飛出老遠。
“你打的好……”常五也是陰狠性子,在常家是個頗有地位的人,這時自是不服,嚷著要報官。
“趕緊去報,看看新平堡參將和清軍廳誰接你的狀子。”禿頭見此人不服,便是先罵一句,再一拳打在胃囊上。
這一下果真打的重了,常五再說不出話來,整個人蜷縮躺在地上,如同一隻蝦米,臉紅的嚇人,額上和身上全是黃豆粒大的汗珠,不一會兒地面上都是汗漬,鼻涕和眼淚也一起流出來。
禿頭這麽惡形惡狀的,打的雖只是常五一人,旁邊的人都是嚇的不敢動彈。
常五已經陷入半昏厥的狀態,禿頭這般的身手,一拳又打在胃上,沒有把他直接打死已經算是留手了。
“罷了。”常進全出門來道:“說來說去還是自家人,把他拖下去吧。”
張瑞在一邊應一聲,一邊吩咐兩個小廝把人拖出門去。
這一下旁人才有擔子說話,一個常家族人說道:“我們也不是要如何,只是湊了一股的股本在商會,現在想退股……”
張瀚道:“若退了便不要後悔,也不要尋我舅舅和嶽父吵鬧。”
常家那族人陪笑道:“不敢,豈敢。”
張瀚點點頭,說道:“大櫃一會帶他們去銀庫,取銀子給他們。”
周逢吉應了聲,常家這些人才放了心,也不要小廝搬抬,自己幾人便是將常五搬抬了出去。
周逢吉這時才道:“做生意哪有這樣的,順時入股,逆時就要退股,東主其實完全可以不理他們。”
張瀚笑道:“我弄商會又不是開善堂,是想裹著各地的人一起幫我的手,這樣的人留在商會裡也沒有什麽助力,只是禍害,趁著這機會清退一批小股東也好。”
周逢吉沒有言語,他眨巴著眼,一時摸不清楚張瀚到底打算怎麽做?
“大櫃還在這裡鎮守,”張瀚轉頭向周逢吉道:“我要先去見賴同心,叫他不要留在陽和,趕到新平堡這裡來坐鎮,然後去見巡撫和總兵,接下來再處理別的事情,大櫃在這裡,記得一條,要退股就退,要從帳局提銀子立刻提,銀子李莊的銀庫還有些庫存,這陣子可能不止是有退股的,也會有跑來帳局要提款的,記得,一定要爽快給,但該扣的利息不要客氣,一錢銀子也不要讓!”
“中。”周逢吉道:“你只要有主張,那我就什麽也不擔心了。”
“嗯。”
張瀚點點頭,匆忙往府門口趕,張瑞帶著家下人送行,他身邊也沒有別的隨員和護衛……侍從司的人要麽留守李莊要麽就在集寧堡,身邊就是溫忠發這十來人,不過以這些人的身手,想來當護衛也是足夠了。
這個時候,搶的就是時間,張瀚在娘親和舅舅等人面前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可是他自己心裡明白,這個時候搶的就是時間!
府門口,張瀚倒是意外的見到了常杜氏。
“嶽母大人。”
張瀚不知道這婦人來意,不過還是執手一禮。
“姑爺,”常杜氏道:“你要告訴我實話,這一回到底有沒有什麽風險?”
張瀚心中有一些厭煩,他道:“你放心,不會有事。”
常杜氏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想去李莊,就算是真有抄家殺頭的事,我想和你嶽父還有寧兒他們在一起。”
張瀚倒真沒想到這婦人是說這樣的話!
他心裡有一些感動,不過還是道:“不必如此,放心吧,我急著去處理事情,你要擔心也可以先去李莊住一陣子……”
張瀚轉身周逢吉,說道:“如果嶽母要去,大櫃負責安排人護送。”
周逢吉自是答應下來,常杜氏還是愁眉不展,兩人再看時,張瀚已經去的遠了。
……
張瀚先到陽和衛城,和賴同心說妥之後,又是馬不停蹄的趕向大同。
大同城中果然發生了擠兌的事情,一聽說張瀚出現,大同這邊原本就不強的商會立刻成了一團散沙,主事的梁興雖然能力很強,畢竟出了這麽大的事,空口白話總不及銀子重要,還是有很多商人選擇在最短時間內取出自己的銀兩。
這時候張瀚倒是有些慶幸!
帳局的吸儲能力在這幾年裡並沒有實質性的變化,多半還是短期存放,這些銀子和裕升拿出來做周轉的還是很少,田季堂在做預算時並不肯把帳做的太松,所以在眼下的擠兌潮中,和裕升的庫存銀兩定然支撐的住,不會出現拿著銀票取不出銀子的局面。
至於帳局原本的生意當然照舊,張瀚看到雖然一邊是大量取銀子的,另一邊也還是不停的有商人來洽談帶銀子帶貨……帶貨的可能貨主不一定跟著,帶銀子的在這當口估計是肯定會跟著一起走了。
只要帳局和騾馬行繼續維持,仍然會有大量的利潤,這一點來說,足以叫張瀚感覺安慰。
“誰說和裕升要倒?人家不是大捧的銀子取出來了?”
“還是凶險啊,王巡按這一本奏的凶!”
“也不知道張東主有沒有辦法把這事給扳回來?”
“難,難,難!”
“事涉造反這樣的事,想扳回來,真的是難。”
“這種事,朝廷向來嚴查到底,張東主這一回真是難了。”
“除非是釜底抽薪,王巡按自認錯誤,撤回這一本,不過,這可能麽?”
“就算他真撤了, 朝廷還會懷疑受到了威脅,那就更要徹查了。”
“嘿嘿,說起來和裕升也太風光了,有這事也不差,叫咱看看熱鬧……”
“他娘的你這心眼不好啊,恨人富盼人窮,你以後離我遠點兒。”
“就是,這他娘的什麽人,和裕升再怎樣也是咱大同府自己人弄出來的產業,張東主的為人做事還有什麽可挑的?就算這當口也是大捧的銀子拿出來,絕不叫帳局儲戶吃虧,聽說有小股東要退股,和裕升也是來者不拒,人家這為人做事,有什麽可說的!”
“人家還打北虜,接濟流民,周濟四周的百姓,我去過一趟李莊,那光景,方圓二十裡內的人家日子都好過了很多。”
“就是,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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