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其實還攀附不上張曉這個層面的官員,如果真有靠的住的硬實關系,韓畦也不會搞的那麽咄咄逼人,張曉本人就有扼控蒙古的考量,這才是最關鍵的,另外當然是張瀚借著人脈銀錢,在總督身邊營造了一種土默特蒙古不穩的跡象,做了這些就足夠,張曉這種層面的人心有懷疑,拖上幾個月時間是極為簡單的事情了。?.?`
和裕升在總督身邊,真正經營起來的還是中下層的人脈,主要也是靠用走私的利益吸引他們加入其中。
如果張瀚和張曉的關系能如張瀚與鄭兵備那樣牢固,那麽很多事情就是簡單易為,可惜就現在來說,張瀚和李慎明,包括常威等人,都看不出來有這方面的可能。
總督的權力地位太多,巡撫也是朝廷看重的方面官,但和總督是沒有辦法相比的,只有到了總督這個層面,才算得上是國家的重臣。
“你的意思就是素囊和布囊撐不住勁,要出手了?”
“差不多吧。”銀錠嘟囔著道:“素囊部有一萬多丁,布囊有三千多丁,他們前一陣找大汗沒結果,現在已經在叫嚷明朝不給,他們要去自取了。”
常威輕蔑的道:“就是要逼他們到如此地步才好,自取,看他們的本事吧。”
土默特部在俺答汗時確實還有些本事,幾次犯邊,逼迫明朝大開馬市,大家過起富足日子後,黃教又漸漸坐大,對普通牧民的影響越來越強,幾十年過去,不僅牧民們失去野性和進取心,上層尤其懶怠無力,又是一盤散沙,沒有真正能統合蒙古的人物,達延汗之後的大好局面已經蕩然無存。.?`c?o?m?
現在僅憑一萬多丁,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他們是萬萬不敢犯邊的,不過在張瀚和卜石兔汗,再加上那木兒和銀錠等人的擠壓,素囊等人確實已經到了快揭不開鍋的地步,牧民們普遍不滿,他們如果毫無動作,肯定會大傷威信,如果大家日子過的都不好也罷了,可在和裕升的貨物供給下,別的部落日子過的風生水起,兩相對比,這種不滿就加倍了,有眼下這樣的局面就再正常不過。
常威這時看向趙世武,說道:“青城司這邊怎麽看?”
“布囊已經動員。”趙世武道:“近來軍情局的人通報過來,布囊不僅向林丹汗報告,同時也試圖拉攏北方三汗,當然漠北蒙古沒有人理他,不要說咱們的貨直供漠北,就算沒有,漠北也向來很少摻合這些事。他們也向火落赤那邊派了人,估計也不會有什麽效果,套寇更是一團散沙,支持犯邊的人肯定多,套寇向來不算老實,但動員幾萬丁口跑來和布囊他們一起犯邊,這壓根也是沒影的事。現在我們要提防的就是布囊和素囊二人,預計一旦生事,他們將會直犯新平堡,對草原上的漢商,我們的分號,還有沿線的商隊,這兩人最多小打小鬧,不會敢大規模的生事。”
常威冷笑道:“他們也得敢才行。”
和裕升在草原上的商號和商隊都是供給各個部落,利益與各個大汗,大台吉,濟農台吉們息息相關,和千萬牧民相關,現在大明限制互市,幾乎每一斤糧食,每一根針,每一塊布都是靠走私進來,張瀚的商隊規模還遠遠不足以滿足西部蒙古的要求,還有北部蒙古,將來還要到東部蒙古和遼東,這種利益牽扯之下,就算借布囊和素囊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在草原上翻臉動手,他們要做的就是去端新平堡,只要把新平堡毀了,和裕升也毀了大半,然後再重新找一個大商家合作,把貿易權重新操控起來,這應該就是布囊等人的最終打算。
?.??`c?o?m大事在即,又是自己一手促成,雖然整個計劃是一個龐大的連環套,不僅包括布囊等人,還有韓畦,幾位總兵,還有火落赤部,整個大明九邊的好幾處軍鎮,半個草原,多少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都被扯入其中,而自己居然是操、弄這大局的局中人之一,常威想到此節,不僅不懼,還有隱隱的歡喜之感。
銀錠這時也說道:“不管如何,他們要動手,咱們也不是吃素的,我的衛隊,你們盡可以拿去用。”
常威搖頭道:“你的人就護著我們青城四周板升地的漢商就好,一旦開戰,素囊和布囊就算沒有決裂的膽子,他們底下的牧民又不知就裡,萬一失控,到時候就靠你們遊走保護,不能因為這一場亂子傷損了我們商路的元氣,除此之外,凡事我們自為。你們出頭太明顯的話,很容易落人口實,阿成台吉他們現在算是中間派,我們不能把他們往布囊那一邊推!”
土默特部各派別之爭就不象大明那邊文雅,很有可能就撕破臉皮,雙方大打出手,布囊和素囊身後又是林丹汗,是名義上的蒙古共主,如果不是林丹汗引入紅教對抗黃教,使得信仰黃教的漠北三汗和阿成台吉等人大為不滿,恐怕對布囊的支持還要更實際許多,常威知道張瀚要亂,以亂中取勝,使得和裕升的局面更進一步,但不是要亂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商家要的是利潤,真的大變亂之時,利潤當然也無從談起。
一聽說自己的事就是這些,銀錠也是松了口氣,他當然是和張瀚綁在一處,但這樣的事畢竟也是賭上身家性命,萬一事情往失控的路上走,張瀚跨了,銀錠的下場肯定也極為不妙,如果涉及不深,到底還有回旋的余地。
似乎是看穿了銀錠的心思,常威也是微笑起來。
……
轉眼到了五月,大明中樞還是在頭疼遼事的展,遼陽和沈陽連失,然後後金兵直入遼南,在遼南生了很多漢民自的抵抗,也惹怒了努兒哈赤,他連派精兵,派出大貝勒先後前往遼南,開始對遼南的一些反抗的地方進行屠殺。
在入沈之初,努兒哈赤還假惺惺的表示過漢民亦要撫育,不準女真人隨意殺害和侮辱漢民,甚至還懲罰過違反他命令的諸申,但到了漢民不聽話的時候,努兒哈赤的殘暴一面也充分暴露出來,他可沒有興趣真的“撫育”,而是下令展開屠殺。
此時八旗雖然獲得連串的勝利,努兒哈赤卻並沒有小視大明,他多次去過北京,知道這個龐大帝國的人力物力財力有多麽龐大,事實上如果明廷中樞政治清明,軍隊糧餉充足,以八旗兩萬戰兵六萬丁口的實力,壓根也不足以爭勝天下,甚至也不足保有遼東。
在這種心理之下,努兒哈赤一邊下令副將烏爾古岱和李永芳屠殺鎮江城抵抗的漢人,數萬人的城市被殺戮一空,隻余下一千多俘虜帶回,同時還下令捕殺在沈陽城四周遊蕩搶掠的蒙古人,斬殺之後,帶回弓箭,再下來,便是下令各地的鎮守官員,盡量的多造一些輿論,鼓動漢人向八旗輸誠效忠,以整合遼東和遼南數百萬漢人的力量。
在這個時期,盡管骨子裡對漢人有刻骨的仇恨和不信任,努兒哈赤的頭腦還算清醒,知道憑借自己和族人的力量不足以對抗大明,只有把境內漢人的力量也用上,這才勉強有可能保住眼下的遼東和遼南之地。
努兒哈赤在四月時率部往赫圖阿拉,行至半路,決意遷都,至五月,前期的工作已經完成,他派出阿敦等人在沈陽城四周巡哨,每二百到三百人設一屯,捕殺零散蒙古人,並且下令安撫各地的漢人。
在開原,鐵嶺,還有鎮江,一系列的屠殺使遼東和遼南都是人心惶惶, 努兒哈赤覺得殺伐的差不多了,於是下令把殺死的漢人名錄造冊,叫巴克什記在國史之上。
“四月十六日蓋州遊擊張玉維獻一千六百三十八兩五錢銀,八匹綢緞,一百七十一件綢緞衣服,八十六件翠藍布衣服,一千零一十八匹翠藍布,一把扇子,二十一石五鬥粳米,二千四百斤鹽。”
努兒哈赤坐在汗王宮的偏殿之中,巴克什達海正在給他讀最近的記錄。
努兒哈赤按舊日習慣,在羅漢椅上盤腿坐著,這裡比起舊汗城來要富麗堂皇百倍,沈陽中衛城也是大明在遼東的重鎮和堅城,也有總兵府邸,早前不及遼陽重要,但一直是扼控女真諸部和福余部蒙古的中心,在這裡建造的府邸當然也花費了不小的財力,最初搬進來時,包括大妃在內的汗王宮裡的人都有些戰戰兢兢,走路時都害怕踩壞了腳下的方磚,也害怕碰壞了那些名貴的家俱,女真是一個幾萬丁口的小國,居於深山,努兒哈赤又把全部財富用來打造兵器鎧甲,購買戰馬,訓練養育士卒,他的汗王宮十分簡陋,只是一些木造的高樓,連皇太極這些嫡生的貝勒都記得童年和少年時吃過不少辛苦,可想而知他們的條件如何了。
居住旬月過後,各人才慢慢安心下來,只是時不時的還是有些擔心明朝會派大軍來伐,但對男子們來說,幾次大戰他們認識到了明軍的不足,現在萬歷父子這兩個成年皇帝先後離世,天啟是少年即位,這也使得各人的擔心減弱了很多,代之而起的是更大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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