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拜謝天恩。”
袁崇煥極力保持鎮定,從地上爬了起來。
周文鬱走到頒旨的禮部官員和旗校們身邊,開始派發紅包銀子。
禮部官領了五十兩,旗校們每人二十兩,他們都很開心,開始沒口子的道謝。
禮部官兒還能保持鎮定,說道:“袁軍門上任前未能面聖,其實一般授給遼東巡撫這樣重要的職位,皇上和內閣都會先召見,皇上不一定見,內閣和兵部是要見的,還有司禮監的太監可能也會召見。不過袁軍門立大功在前,又在遼東多年,熟諳地方情形,執掌軍務多年,不會出什麽變故亂事,所以朝廷直接授給官職,下官臨行之際,兵部侍郎李春燁召見,祝福在下一定要將話帶到,請袁軍門不必著急收復失土,而是要鎮之以靜,徐圖恢復為佳。”
袁崇煥微笑著聽這官員說話,聽完之後一點頭,說道:“替我多謝李少司馬,就說本官知道了。”
禮部官兒拱了拱手,自有傅於亮和程本直等幕僚帶下去招呼。
其余幕僚俱是滿臉喜色,周文鬱先跪下行禮,喜氣洋洋的道:“恭喜老大人,一會卑職就去更換旗牌。”
袁崇煥此前是山東參政兼寧前道,就任遼東巡撫之後門前就換“三軍司命”的旗牌,將舊旗牌一律更換。
除了新旗牌之外,還有官服,關防,俱有更新,也是旗牌官和幕僚們來負責。
袁崇煥本人勉力保持鎮定,袖袍微動,說道:“各位請起,此事乃水到渠成之事,不需如此恭賀。”
眾人雖是依言起身,不免還是繼續道賀。
雖然從兵部主事到遼東巡撫,袁崇煥隻用了四年時間,堪稱奇跡。其本人也只是三甲進士,又是閩人,朝中並無靠的住的黨派,但先是匹馬出關,造成諾大名頭,然後費盡苦心,不僅攀上了孫承宗,還有相當多的東林大佬袁崇煥也是依附上去。
可以說當初朝廷給袁崇煥練兵的銀子,除了少數留用和養著幕僚之外,多半的銀子還是都送了出去。
不然很難解釋,幾年時間,一個小小的三甲進士兵部主事,居然能扶搖直上,歷受大佬們的賞識,還特地為了他重設遼東巡撫,對一般人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神跡般的升官路線。
就算現在的薊遼總督王之臣,對袁崇煥也相當客氣。
而高第,楊麟等人已經或是被免官,或是被逮拿,距離寧遠戰事結束不到一個月,朝廷在人事上頗多更張變迭,最大的受益人當然是袁崇煥,畢竟在一片灰暗的遼西戰事之中,寧遠的堅守是唯一的亮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覺華失陷,高第攻訐袁崇煥拒不撤退,並且將寧遠的一部份軍資轉運到覺華,這個說法也為好些禦史所接受,在朝中攻擊袁崇煥的人也有幾個,但並沒有形成較大的聲浪。
袁崇煥是唯一有實戰經驗並一直在遼西的高級文官,在女真威脅加大的情況下,沒有人再願意冒險去攻袁,一旦袁去職之後遼事再壞,沒有人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袁崇煥此次加兵部右侍郎,李春燁應該也是以平級的姿態來提醒袁不要急進,而不是從正式的官方渠道。
內閣之中諸閣老也有私信過來,幾個閣老的存在感相當的弱,他們對遼事幾乎沒有象樣的看法,只知道從人事著手,並且漸漸恢復山海關到寧遠的軍事實力。
真正的幕後主腦當然是魏忠賢,目前來說,魏忠賢對袁崇煥的任用只是從其寧遠大捷的實績出發,對袁談不上真正的賞識,袁崇煥也並不是閹黨的核心人物,畢竟其有濃重的東林背景。
短短時間,袁崇煥已經冷靜下來,這一次任巡撫從資歷上來說他還是很弱,想要遼東經略或薊遼總督一職還差的遠,換個角度來說,袁崇煥還要養望。
外人盡去,送行的傅於亮和程本直等人也全部回來,眾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
“諸公的保舉,我都已經呈上去了。”
袁崇煥對幕僚們還是很大方的,所以他的幕僚也是相當的忠心,哪怕後來崇禎二年之後袁被凌遲處死之後,袁的幕僚還是為他奔走,辯冤,明清易代,袁被抬的很高,他的幕僚們居功不小。
“多謝東翁。”
“多謝大人。”
袁崇煥聲音低沉,說道:“我既然巡撫遼東,總要有所建樹,諸公何以教我?”
“先練兵吧。”傅於亮道:“此番大戰還是有些收獲的,不少將帥的內丁和親兵都有了實戰經驗,營兵也是在城頭苦戰過,上過戰場,膽氣就壯了,再加訓練,就能和虜騎野地浪戰了。”
傅於亮一直是幫著袁崇煥編練兵馬的,雖然沒有什麽成效,不過還是第一時間強調了自己的本行。
袁崇煥等人都是點頭,這一次寧遠之戰確實有相當不錯的收獲,最大的收獲當然是袁崇煥升官,其次就是寧遠城中的兩萬多關寧兵得到了實戰的鍛煉。
從逃跑到堅拒,再看到虜騎敗退,這個心理上的優勢相當強大。
關寧兵的裝備具甲都相當出色,可以說是大明用舉國之力打造出來的精銳,所差的就是膽色,包括將領在內都是膽氣和信心不足。
只要有膽氣,再通過小規模的戰鬥不停的磨練,關寧兵會成長起來的。
袁崇煥對此也深具信心。
程本直道:“要召見各處官員,申明大人威儀。”
周文鬱則道:“要召見諸將,將軍隊牢牢把控。”
袁崇煥感覺這兩人說的都對,特別是周文鬱的話更加要緊。
在關寧地方,別的都是虛的,只有軍隊才是真正實打實的勢力。要想立足腳根,只有把將門牢牢把握在手中才是第一要緊之事。
“再下來就是複城。”程本直又道:“先從錦州和前屯開始,再修複大小凌河。”
“就是怕我們在修城時,建虜會再度攻來。”
“確實,如果在我們修城時來攻,我們就很被動了。”
“做事要先考慮周全,不可妄動啊。”
“或者我們先入錦州和前屯,這兩城破壞都不嚴重,可以迅速修繕好,再複大小凌河城,然後是松山杏山諸城。這一次不僅要修需,還要放置火炮於其上,可保萬全。”
“先要向朝廷奏報,得到皇上同意。”
“言詞當然要肯切。已經守住寧遠,不必死守山海關,已經開墾出來的土地不能放棄,人丁也要安插,這幾百裡地方,修好城堡可保萬全,怎能輕言放棄?幾百上千萬兩的銀子已經丟下來,放棄了就什麽也沒有了。”
“皇上會同意的。”
“師出要有名,就算這樣,也要萬分提防。”
“我聽說老奴回遼東之後,馬不停蹄的又往寬甸一帶去了,聽說老奴身體不太好,是在寧遠氣著了,然後又勞累奔波,叫毛文龍也氣的不輕。近古稀的老人,生病就很正常了。”
袁崇煥的幕僚都久在遼東,並且是他辛苦搜羅到身邊的高人,見地言談都相當的有水準,並並能直指問題的核心。
“幾件事可以一起做。”袁崇煥看著眾人,說道:“拜折給皇上,複城,複地,收攏流民,再度開墾,練兵實械,備戰守邊,這些事算是我上任之後的動作,可以在奏折裡一一陳明,給皇上決斷。”
“另一宗,召各處守備將領來見我。”
“還有,巡視沿邊各城,隨時準備出發。”
程本直笑道:“拜折的事我來做。”
袁崇煥拱了拱手,說道:“正要仰賴大才。”
“東翁客氣。”
“想來有趣。”傅於亮笑道:“京師的人怕是嚇破了膽,也可能是王在晉和高第又有所活動,李春燁這個少司馬也提醒東翁不要急著複地收城,可見他們真的是破膽了。”
“要駁,要痛駁回去。”程本直道:“隻留一道關門,一旦關門被破怎麽辦?最好的就是不僅要收復大小凌河各堡,還要重修西平堡和廣寧,這才穩妥。”
“廣寧那邊, 有何動靜?”提起這事,袁崇煥倒是相當的關切,畢竟在寧遠大戰之前,有不少明軍逃向了十三山方向,後來寧遠戰畢,東虜大舉退後,這些將領和逃去的明軍都被山上的人給禮送了回來。
幾千鎧甲兵器俱全的明軍,居然山上的人不收,當然也是以禮相待,就這麽禮送出境了。
袁崇煥對此並不感覺欣喜,兵馬當然越多越好,但靠不住的則是越少越好。
十三山完全不受掌控,而且又能控制廣寧和義州衛,包括團山口一帶都在十三山的控制之下。這對袁崇煥定好的大局相當的不利。
“暫且沒有聽到動靜。”程本直道:“畢竟各將現在都沒有往錦州一帶去,消息早斷絕了。”
“哦,最好派哨騎過去看看。”袁崇煥有些不安的道:“對十三山,我向來不怎麽放心,甚至心存疑慮。”
“好,”程本直爽快答應,說道:“一會在下去找祖副將,這事請他派出人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