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有變化了。”
看到幾艘戰艦艱難的從上方戰場橫向往下轉移,幾艘商船從別的位置頂過來,硬著頭皮替戰艦挨打,蔣奎放下望遠鏡,抹了剛剛被炮彈濺了一臉的海水,對著一邊的傑日涅夫道:“看來他們想乾一錘子買賣,到中路集中火力,爭取擊毀我軍一兩艘商船,或是擊沉鎮虜衛號來獲取一個撤退的理由。”
傑日涅夫嘀咕了一句什麽,蔣奎腦子裡組織了一下,才想起對方說的是俄語。
蔣奎卻不會俄語,瞪眼看著傑日涅夫,對方這才會意過來,用漢語說道:“不想打贏,就想佔點便宜就跑,荷蘭人也就這麽回事啊。”
蔣奎翻了翻眼,說道:“誰能跟你們俄羅斯人一樣強硬?”
老毛子的硬派作風和胡來的做事辦法已經在和記傳揚開來,做事狂野粗暴,造的船都是怎麽硬朗怎麽來,能下水能跑船就行,細節上是不太講究的。
和記的船,老毛子設計和造出大概出來就行,細節方面已經是自己來了。
當然,帆和索具還是要俄羅斯人幫手,不然的話和記自己還是做不來。
在荷蘭人要變招時,俄羅斯人顯然也是有一樣的打算,蔣奎原本在帆漿一號船上,被傑日涅夫用旗語召了過來,當然也是乘四人劃的小帆漿船過來的。
“老傑你有什麽打算?”蔣奎終於抹乾淨海水,不過眼部和臉上都有醃疼的感覺,嘴裡更是苦澀,這只是小事,他壓根沒有理會,只是盯著傑日涅夫,等著對方做出決定。
時間久了,廝混也是熟了,互相都不太拘禮了,傑日涅夫是成天泡在海港船場區的,做事相當的認真,海上的事情更是門清,要不然也不會得到將士的信任和擁戴,眼前這灰藍眼睛和金色頭髮就是異族的明顯特征,不象一些俄羅斯人,有明顯的黃種人的血脈。
“我的打算當然是要獲得全勝!”傑日涅夫衣袍也濕透了,右肩上還透著斑斑血跡,鮮血一點一滴的從右肩處滲出來,傑日涅夫也是根本不理會,連叫軍醫過來包扎的意思也沒有……幾個親兵一直站在傑日涅夫身邊,雖然是和記的兵,臉上也滿是欽佩之意。
傑日涅夫一直站在指揮位不下去,這也是這個時代的海軍軍官的特征,所謂的騎士精神加上海盜精神融合起來就是這樣。
傑日涅夫平時的威望就夠,今日的表現也算拉足了分數,蔣奎知道對這個老毛子也不必勸,對方是不可能下去包扎的,當下也隻當沒看到,等著傑日涅夫的下文。
“兩個路一起出擊……”傑日涅夫的漢語實在一般,不過好歹能完整的表達好意思:“我們這邊加急攻擊,準備勾索跳幫登船,中路派八漿船用火船頂一下!”
“火船?”蔣奎皺眉,他記得張瀚很清楚的說過,打海戰要以西法來,不準備用大明或是海盜常用的戰術,火船似乎就是海盜的標準戰法。
蔣奎把意思一說,傑日涅夫當場就爆了:“誰告訴你海盜才用火船?英西海戰時英國人就多次使用火船,在我們波羅的海的海戰中,幾乎次次都有火船出場。為了不用海盜戰法,這麽好的利器不用,是不是蠢到家了?我們的優勢就是陸軍強,人多勢眾,船不及荷蘭人,不趁這個機會用火船燒掉他幾艘,我們這邊再俘虜幾艘,這場仗打下來大家都修船,兩個月後又是今日海戰的翻版……荷蘭人還有貿易還有錢賺,你們這邊呢?”
蔣奎被傑日涅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心中卻是一點憤怒的感覺也沒有,確實如此,這一仗對荷蘭人來說打沉一艘商船就算贏,因為封鎖之勢未解,對和記這一方來說,今天非得分出個勝負來才算打破僵局,才有與荷蘭人正經談判的機會!
“老傑你說了算。”蔣奎道:“反正早就有準備。”
傑日涅夫怒氣稍解,指著那些八漿船道:“這些船之後就是火船上,我們這邊看到火船一出動,就準備勾索跳幫!”
……
蔣奎回到自己船上時,發現側舷處中了一炮,帆漿船的設計是兩頭高中間低,船漿甲板正中平滑,兩側各是三十二名漿手,長漿很長,因為船身很大,這種大帆漿船也是西方的地中海與波羅的海這種特有的海洋特征才發展出來的戰艦,早在波斯與希臘時期就出現過帆漿船的大型海戰,主要原因就是古人靠帆漿船就能渡海遠征,也是海洋的特性決定的,要是換大西洋試試?
這種船在帆船巨炮的時代已經被西歐給淘汰了,阿拉伯人的帆漿艦隊早就被擊潰,其海上力量已經完全潰敗,就算是陸上力量,奧斯曼土耳其也開始變得孱弱,不複以前攻克君士坦丁堡時震懾歐洲的雄風,很快就會淪為病夫,和後來的大清被稱為東西雙壁……哥倆難兄難弟,都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主。
只有在北歐帆漿船還有相當大的市場,一直到中國康熙年間,俄羅斯人的彼得大帝時期,帆漿船還在對瑞典等國的海戰中發揮著作用。
俄羅斯人對帆漿船相當的在行,設計合理,建造的周期也就七個月,這在幾百噸位的大船裡簡直是奇跡,當然也是因為這些船是消耗品的原故,拿三十萬白銀造一批只能用一年多的快消品,也就是簡單粗暴的毛子能打這種主意,也就是紈絝子弟出身拿銀子當泥沙的常威能同意這樣瘋狂的主張。
右舷處到處是血跡,最少有十幾人被抬下去醫治了,有備用的漿手又默默的把空位填上,不能影響船隻的運行。
如果預備的漿手人數不夠了,就拿陸戰隊員填,拿軍官填,在訓練時這就是再三強調過了的基本原則,任何情況下,除了炮手之外,所有人都得準備當漿手,當炮彈來臨時,唯有祈禱,打中了就報銷,家屬等著領撫恤,軍官的撫恤更高,士兵的撫恤也不差,人人都要抱著必死的信念才能坐在帆漿手的位子上,有一點害怕和膽怯,思想裡多一點雜念,這個位子上就不能坐,坐了不僅自己坐不牢靠,還會連累別的戰友!
帆漿手在訓練時,向來就是在炮聲隆隆中練,有多少次都差點造成誤殺友軍的事故,誤傷則是在所難免了,傑日涅夫等人對訓練抓的嚴格,但也沒有想到和記水師會嚴格到這種地步,炮彈幾乎就是在帆漿手們的頭頂掠過,有時候會故意擊中船身,木屑橫飛,誤傷難免,哪個帆漿手不要說敢跳起來躲避,就是臉上露出猶豫之色,手中船漿稍微停頓一下,帆漿手的資格也是要取消。
由於處於最危險的崗位上,帆漿手們的待遇也是極佳,除了等於炮兵的最高等級的薪餉外,還有額外的高危補助……這銀子拿的誰也不會攀扯,誰都知道,海戰時任何崗位都不會如帆漿手那樣面臨最危險的局面。
事實也是如此,剛剛在對戰赫克托號和克魯寧辛之屋號時,幾輪炮射,大半炮彈打在船身或是落在水中,也有炮彈正中側舷,一炮下來,側舷上方的帆漿手死傷相當慘重,接任的人手就是在血泊之中又繼續操漿,這種崗位,沒有十分變態的訓練和最堅強的心志加上商團軍的榮譽和軍紀的傳統,一般的人還真的頂不下來。
在尖銳的銅哨聲中,沉重的鐵錨被拔起,帆漿手們開始往著對面戰艦和商船所在的地方奮力劃過去,相隔裡半,奮力劃動戰艦最多不超過十分鍾就能趕到敵艦身前!
……
“他們要勾船跳幫!”
宋克眼神一凝,立刻就看出來和記戰艦的打算。
四艘帆漿船的動作太漂亮了,變橫為縱,然後迅速前劃,每艘船上都是數十支長漿在奮力劃動海水,速度極快,帆也調整過了,不僅有劃動的漿力,還有吃風的帆力。
這說明日常訓練來說,眼前的局面是早在和記的預料之中,所以毫不猶豫,立刻就準備登船跳幫而戰。
躲是躲不了的,如果都是風帆戰艦,能不能跳幫還得看洋流,風力,雙方船隻的大小和操控等因素,而眼前的帆漿船固然也在借助風力,但更重要的動力還是劃漿,有人力推動,借助此許風力就能快速行進,就算是這邊的戰艦想要躲避,也得看自己能不能迅速吃風駛離……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宋克這時隱隱有些後悔,這一場海戰有些急迫和缺乏計劃性了。
但和記殺過來也不能不應戰,甲板上的荷蘭水手已經在準備接戰了。
備戰的水手是拿著各種的冷兵器,相對於沒有刺刀的火槍,在跳幫戰中水手們們還是喜歡用冷兵器,這個時代原本就是冷熱交替的時代,赫赫有名的西班牙方陣裡還有大量的長槍手存在,荷蘭人手中的兵器相當複雜,有長槍,鐵戟,鐵鏈錘,闊劍,長劍,長刀,短劍,短斧等等,從塊頭上來看,足以叫宋克為之放心,畢竟是強悍的種族,眼前的水手和陸軍成員都是膀大腰圓,身高體長,手持兵器之時殺氣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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