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時,啟明星還很亮時,所有的營地裡的將士都起來了。
出戰的是第九團九個營的龍騎兵,包括一部份跳蕩戰兵,長槍兵,火銃手,戰鬥工兵,隨營騎炮連。
龍騎兵的編成還在進行之中,所以第九團其實還並沒有滿編,如果滿編的話光是第九團就會有完整的攻擊和防禦力量,並且有五千六百人左右,等於明軍的三個正兵營,足有獨當一面的力量了。
大營中不止是第九團,還有一個完整的騎炮營,大半個獵騎兵營,第九團的半個龍騎兵營,加起來五千多人,輜兵也有近五千人,不過還在三天之後的路程之外。
趕路很辛苦,走到第九天時大隊人馬的糧草已經不足,後來任敬和參謀和軍政人員商量後,決定削減將士配給,每天只有此前的一半。
這樣還能堅持七天左右,就算不樂觀也是肯定打完會戰了,當然如果卻圖汗部避而不戰也沒有辦法……龍騎兵確實是騎馬的步兵,但想象騎兵一樣狂追猛打,槍騎兵都做不到,只有獵騎兵可以。
如果樂觀點,三年之後可能有十幾個營的獵騎兵,和組建之初一樣彪悍絕倫,擁有強悍的火力和無與倫比的機動性,那樣就可以追擊任何想追的敵人了,現在毫無疑問是辦不到的,獵騎兵再強悍,拿幾百人去撞向幾萬已經武裝和準備好戰鬥的敵人,這也是無論如何都辦不到的事情。
如果不會戰的話,當然就是原地駐營,等候後方的輜兵車隊趕上來。
任敬不得不在沿途放了好多個中隊的獵騎兵,他們如獵犬一般警覺,一般都會哨探出去兩到三天以上的路程,發現大股的敵軍想抄後路斷糧草,他們不僅能給主力足夠的預警和救援時間,甚至還可以用機動性和戰力來拖延敵軍進攻的時間,運糧車隊的輜兵本身好幾千人,都是帶有火銃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刻薄點說的話輜兵的戰鬥力等同於大明邊軍的主力,可能比家丁稍差點,但從組織性來說要比家丁都強多了,所以軍司上層包括部隊主官都不是太擔心被抄後路,這也是主力敢拋開糧隊好幾天路程的原因和底氣所在。
在香氣彌漫時,各部隊都開始用早餐。
天亮之後又時不時的傳來喊殺聲,卻圖汗部這一次派了更多的哨騎,商團軍出動的獵騎兵不超過二百人,敵方為了挽回士氣卻是出動了好幾千遊騎在大營附近驅趕獵騎兵,兩邊不停的爆發出喊殺聲,雖然隔著很遠距離,但大營裡的士兵們還是聽的相當真切。
龍騎兵們第一件事就是照料好自己的戰馬,然後才開始吃早飯。
所有人都是按小隊排好隊伍領飯,打好飯後都是盤腿在草地上用早餐,早餐很豐盛,在半夜時夥頭軍們就開始準備了,蒸的大肉饅頭和小米湯配上鹽拌的涼菜,每個人都是大快朵頤。
龍騎兵第九團幾乎沒有新兵,近半年來戰兵補充相當有限,更多的新兵士兵是在皮島寬甸或是台灣,草原上幾乎全部是老兵。
征戰多年,每個軍官到士兵都有豐富的戰場經驗,有一些低級軍官還是從鏢師到剿匪都經歷過,他們的經驗相當豐富,在士兵吃飯時他們四處巡走,看看有沒有不對勁的部下,同時軍政官們響亮的嗓音充斥在營地之間,哪怕都是老兵,軍政官也得確保沒有臨戰時心理崩潰的士兵。
當士兵們吃完早飯時軍官們開始檢查臨戰裝束,對跳蕩戰兵來說早就準備好了,他們已經盤腿坐在營門附近,幾十斤重的裝備已經穿戴在身上,只有鐵盔拿在手裡或是放在膝蓋上頭,長刀和盾牌放在草地上,每個人都顯得很是愜意,平時這些戰兵脾氣並不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氣,他們的薪餉和槍騎兵同一檔次,比炮兵都稍高一些,都是軍中驕子才有機會入選,盡管這些戰兵人數不多,但這些家夥總是認為自己是最強的一群,也對戰場有定海神針的作用,所以平時走路都是鼻孔朝天,除了對槍騎兵保留幾分尊敬外,基本上其余兵種他們都不看在眼裡。
此時此刻這些家夥卻是面露柔和的微笑,不少人咧著嘴在說笑話,時不時的爆發出一陣笑聲,和他們平時崩著臉殺氣騰騰的樣子形成了劇烈的反差。
一個火銃手在等候檢查時看到了笑的前仰後合的重甲步兵們,他看著那些熠熠生輝的鐵甲發光,多是扎甲,少量鐵鱗甲,內套一層鎖甲或是綿甲,頓項,護臂,護心鏡,護脛,鐵手套,鐵網裙等裝具一應俱全,這些戰兵就是一個個鐵人。雖然龍騎兵們有相當多也裝備了胸後胸甲,在防戳刺方面比起鱗甲來隻強不弱,但他們多半只是前後胸甲加鐵盔,火銃手則隻穿綿甲或鎖甲,胸甲優先裝備槍騎兵,然後是龍騎兵的長槍手,部隊中還有兩到三成的缺額,這導致很多長槍手也只能穿鎖甲,或是普通的扎甲。
盡管龍騎兵裡的長槍手也有胸甲,但那些戰兵卻是真的武裝到牙齒。
“小子別看了,你這體格老老實實乾火銃手吧。”副中隊長秦伯升拍拍眼前瘦小的青年,相對他而言,對方的體格確實差的太遠了。
“咱們火銃手能不能配胸甲?”火銃手對秦伯升道:“這樣前胸後背的要害就都護住了。”
“不需要啊,厚實的甲胄會影響咱們打放。”秦伯升十分仔細的檢查著對方的行裝,看看綿甲有沒有束緊扣實,看看水壺的水量,看看牛皮革帶有沒有系緊,腰間有大小不等的牛皮製成的彈藥盒,分別裝著*和磨好的圓形鉛彈,然後看備用彈藥帶,看完後系好掛在胸前,然後是備用火石,一旦燧發槍的火石出現問題,士兵要學會第一時間更換。然後再看乾糧,行纏,刺刀和匕首是否磨亮,最終檢查完畢後他在士兵胸口拍了一下,示意對方讓開,叫下一個走上前來。
看著還有些緊張的火銃手,秦伯升回頭笑道:“放心吧,咱們火銃手隻管打放火槍,我包管你看不到敵人啥樣這仗就打完了。”
“隊官又吹牛皮了。”
“不過還真別說,咱火銃手一般很少與敵人接近近戰,先是打放,敵人衝上來了是戰兵和長槍手上前迎敵,咱們退後裝填等待命令,我打了多次北虜,真的沒看清敵人長啥樣。”
“就真拚命也沒啥……一年幾十兩銀子拿著就該拚,當兵滿十年退役管分地,到屯堡當個鎮撫,管管小偷小摸,每天堡裡轉轉就是一天過去,晚上找個小酒館喝兩杯,回家睡覺,這日子想想多美。”
“打吧,打吧。”開始有些緊張的火銃手深吸口氣,說道:“我都等不及了。”
“你小子別裝了。”秦伯升回轉頭笑道:“你才當兵半年,算是老兵,沒趕上打大仗,你看那些戰兵,平時崩著,戰時就故意說笑放松,人的精神越緊張,打仗就越慌亂,容易把動作變形,你記住了,緊張的人死的早,把你自己心情放松下來,就當是一場訓練。”
“嗯,就是一場訓練。”
一小隊的火銃手都被秦伯升的話打動了,果然那些戰兵最為放松,戰兵很少補充,也很少轉職到別的部隊,很多戰兵寧願留下來當兵,也不願轉到別的部隊乾軍士長,所以戰兵中老兵比例相當的高,調整戰前的情緒也是果然做的最好。
秦伯升檢查完自己負責的小隊,又轉向別處,他從士兵乾到副中隊長用了一年半時間,並不快,這個軍銜還是臨時的,因為他還沒有到軍官學校學習半年以上畢業。
現在軍隊在整編,軍官們人數很少,和記的軍官數字相比明軍極少,比起後世的官兵比更是少的可憐,張瀚信奉一個蘿卜一個坑,軍隊裡沒有文職,文職在軍司任職,軍隊裡也沒有不上戰場的軍官,每個軍官都要負責相當多的事務,商團軍的管理複雜又專業,秦伯升是副中隊長,他要配合中隊長做很多軍官的工作,同時整個小隊還歸他單獨負責, 這是一種磨練,對沒有來的及進入軍官學校的臨時軍官們來說,軍隊也是大課堂,可以學到在學校學不到的東西。
龍騎兵已經轉為三個伍一個小隊,三個小隊一個中隊,三個中隊一個連,每個連都有自己的旗手和號手,鼓手,在秦伯升宣布小隊檢查完畢之後,其余的各個小隊和中隊也分別檢查完畢,最後連指揮過來檢查,完畢之後以應旗向上匯報。
處於任敬的位置上就能看到紅色的連隊旗不停的揮舞著,天色微明,啟明星已經晦暗不清,紅色和灰色的溪流從各個營地湧出,號鼓聲不斷,旗幟招展,所有的士兵站在自己的隊旗之下,小隊站在中隊旗之下,中隊旗與連隊旗匯合,然後各個連隊與各個營的營旗匯合,所有的士兵匯合成一條奔騰的河流,組成了相當密集的行軍隊列,獵騎兵其實很少,大半的獵騎兵已經在數裡開外,天明之後,任敬幾乎把所有的獵騎兵都派了出去,現在不僅能聽到火銃打響的聲音,還能聽到零星的火炮打放的響聲,獵騎兵們會帶著小型火炮,並且在長期的訓練後可以在幾分鍾內裝填擊發,如果在北虜沒有提防的前提下找到合適的發射距離,很有可能給敵人帶來慘重的傷亡,當然這種機會並不好找,所以如果不是被圍困或是偷襲,獵騎兵開火隻說明一點,敵人的人數眾多,不得不借助火炮來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