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那個掌印指揮的家丁,還有多半是衛城裡的青皮喇虎,這幫家夥,咱現在要真動手,片刻功夫,準叫他們落花流水。”
一旁溫忠發也道:“瞧他們那樣兒,站沒站相,拿著兵器也多是擺設,一日不練一日空,十日不練百日空,要說打,眼前這號的,真不夠咱們看的。”
旁的人也是笑著點頭,只有劉德全陰著臉沒出聲。
多半的鏢師已經很自覺的在訓練,他們拿的月錢多,做的事無非就是打打群架,護衛車隊,定期在新平堡集訓,其實就算不到新平堡,出外公乾時,這些鏢師不論喇虎出身還是腳夫出身,多是自己找時間打熬身體,彼此對練,只有少數人對習武十分厭惡,除了在新平堡外,就是再也不肯多出一分力氣。
這時人群外一個挑餛飩挑子的小販經過,在人群中,小販向楊秋做了一個十分隱秘的手式。
楊秋沒有出聲,悄沒聲的將一頂大帽戴在頭上,在人群中穿梭出去,別人還在說話,倒也無人注意。
閃出人群後,楊秋一直向衛城東門附近走,在有轉角的地方,他會稍稍放慢一下腳步,看看有沒有什麽痕跡,在轉角處的牆角低矮處,有一些不明顯的擦痕,順著這些痕跡,他走到一處茶樓外頭。
這天氣茶樓生意還算不錯,有個說書先生正講著西遊記,嘴吐白沫,正說著打鬥時,那些聽客每人面前一碗茶,人人均是將脖子伸的老長,聽到精采處,均是發出驚歎聲。
楊秋順著最後一道指示走到一張桌子前,正看到張瀚微笑著看向自己。
“見過少東主。”
“不必客氣了,坐下說話。”
張瀚沒有刻意打扮,正好也是商人家小公子的模樣,梁興和蔣家兄弟扮成伴當,看到楊秋進來,三人均是咧嘴一笑。
“少東主何時來的?”
“剛進城沒多久,準備一會去見掌印指揮,去之前,得將那些事料理清楚……”
“小人明白。”楊秋眼中波光閃爍,低聲道:“鬧的最厲害的還是那幾家,那些圍店的人,多半就是小人上次說的那幾家雇的人,四處詆毀咱們和裕升的也是他們。”
“背、景都怎樣?”
“這也查清楚了,多半只是家裡有一兩個秀才,沒有哪家有舉人,只是用銀子喂飽了指揮,只是幾個土財主。”
“和范家有沒有什麽聯系?”
“咱們的人日夜均是盯著,沒見著范家的人去這幾家,也不曾見這幾家去范家的分號。而且咱們在城中打聽了,范家向來勢大,這幾家也不大服氣,兩邊這幾年頗有幾次爭執,這些人家也想與范家鬥,可惜范家資本雄厚,各地關系都是很硬,他們不論雇打行去打還是到官府告狀均是輸了,無奈之下只能忍氣吞聲,這一次咱們又過來搶生意,這幫人也是真急眼了,正好指揮使也要對付咱們,兩邊一拍即合,沒有別的勢力再摻合了。”
楊秋說的這些,正好也和張瀚從大同打聽的情形吻合,當下他含笑點頭,誇讚道:“楊秋你現在長進了,帶的人不論隱藏行跡還是打聽消息均是做的很不錯,我心中會記著這事。”
楊秋一陣興奮,得意的瞟了梁興一眼,可惜梁興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微微一笑。楊秋心中得意稍減,也覺得自己有些沒成色,當下撓了撓頭,向著張瀚道:“少東主,咱們什麽時候下手?兄弟們都準備好了,要是直接殺人,咱們路線已經找好,一夜之間管保這些人家滅門,要麽就是城南的那些乞丐,挑幾個殺了,屍首丟在那些人家宅子裡,一夜間管保他們大亂,
要麽就拐走這些家裡的小孩,叫他們朝東不敢往西……”楊秋說的甚是熱鬧,連梁興也是動心,兩眼看向張瀚。
不論張瀚這少東主如何決斷,他們都是一定樂於聽從。
殺人越貨或是拐帶幼、童,或是殺人嫁禍,這都是打行的業務范圍,梁興和楊秋都是跟著人做過,自己出來單乾也是要做這些,只是還沒怎麽開展業務就被張瀚給收編了下來。
張瀚哈哈一笑,拍拍楊秋肩膀,笑道:“你這些想法均是不錯,日後或是有需要,定然叫你來做這些事。”
楊秋迷惑道:“那這一次?”
“這一次還是要談。”
“為什麽?”梁興插話道:“這幫家夥都是油鹽不進,隻認拳頭和銀子,要麽打服他們,要麽就得把銀子讓給他們賺,現下這時候,知道人家要用銀子,拚了命壓價,待夏稅一完就漲價,過年時春荒時漲的比收糧的價最少兩三倍,管人家賣兒賣女還是餓死。全是些沒良心的王八蛋,和他們談什麽,殺了最好。”
楊秋瞟了梁興一眼,心中甚覺奇怪,這老夥計是怎麽回事,怎地現在大談起良心一類的話來,他們這些喇虎,打折小孩腿腳當小乞兒的事也得做,綁了富人家小孩,割下耳朵鼻子勒索贖金的事也得做,良心這事,什麽時候和他們有關了?
張瀚讚道:“梁興你這陣子看來是把我給你的書瞧進去了,每晚我熬夜教你和張春幾個識字,看來功夫沒有白費。”
楊秋聽的心中一動,趕緊道:“東主,俺也要和你學識字,也要多看看書。”
張瀚點頭道:“有用的書看看對你也有好處,待回了新平堡再說。”
“那眼下的事?”
“帶我去那馬超人家裡,聽說他是個舉人,最為狂妄,要談事,自然找頭領去談。”
“就這麽去?”
梁興嘿嘿一笑,接道:“當然不是這般去,東主要和他們好好談,這好好談的前提,當然是叫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才對。你大約不知道,現在咱們店前門的指揮使的家丁已經撤了,往下去咱們怎麽做這掌印指揮也不會管,往上報,兵備,巡按,也不會管,這些東西,得叫他們知道知道,不然的話,還真以為咱們是被他們揉捏住了,真的來和他們‘談’呢。”
張瀚笑罵道:“梁興你這廝不能這麽直白啊,把我形象都破壞了。”
“嘿嘿,東主你最仁德,這些缺德主意都是俺想的……”
梁興和張瀚說話,倒是真有點言笑不禁的感覺。
在此之前,喇虎們和張瀚不大熟,跟著跑來跑去,也就是混個熟臉,過皮不過心的感覺。這陣子楊秋跟著張瀚做陰微勾當多了,包括怎麽喬裝打扮,安排眼線,埋暗樁,跟人盯人等等,他倒不知道,張瀚多半是從影視和小說裡看到的,還以為少東主真是能者無所不能,學了這些,和他們原本就掌握的打行技能結合,楊秋感覺自己做壞事的本領一日千裡的進步著,心中對張瀚敬意越來越足,倒是梁興這陣子每日跟著張瀚身邊,讀書認字,打放火銃,似乎比起以前要親近的多。
看看蔣家兄弟,也是笑的前仰後合,看來這陣子也是跟著東主身邊跑,感情上親近了許多。
楊秋還知道王長富和幾個腳夫出身的也是每日都去認字,不知怎地,此時他心中有一種緊張和急迫的感覺。
楊秋心中發急,臉上卻是笑的燦爛無比,跟著眾人笑了一陣,楊秋才向張瀚道:“東主, 這些事交給俺們去做吧,俺們在這裡時間久了,那邊的情形都熟。”
“嗯,梁興告訴楊秋怎麽做,具體的執行由楊秋帶人去就好了。”
“是,東主。”
交辦正事,梁興也斂了臉上的笑容,很正經的答應著。
張瀚規矩很嚴,說笑歸說笑,上下之分向來分明,而且交辦事情必須得不打折扣的完成,做事之前可以質疑,商量,一旦交辦,就得辦的漂漂亮亮,否則的話,張瀚就會有很多辦法來管制這些人,時間久了,各人心裡都有畏懼之心,一旦被交辦下來,必定會竭心盡力的去完成。
楊秋和梁興不動聲色的起身,臨行之際,楊秋放低聲音,不動聲色的道:“東主,咱們這些人裡,怕有個把有異心的,得空了,俺和你仔細回回。”
張瀚呵呵一笑,手指在桌上輕輕一叩,笑道:“這幾日我都會住在天成衛城,你自己抽空說吧,再過一陣子我就要去張家口,最好在這之前。”
“是,東主。”
楊秋答應著,和梁興一起退出去。
到了茶樓外,兩人做出隨意閑逛的模樣,一路慢慢行走著,路上有幾個小販模樣的,楊秋一一做出手式,令這些人戒備在茶樓之外,充當外圍的崗哨和護衛。
“楊秋你現在了不起了。”梁興感慨著道:“做這些事有聲有色,比俺強的多了。”
“你時刻在東主身邊。”楊秋笑道:“一共才做得幾根火銃,只有張春和你兩人有,往下去最多王長富和那幾個腳夫頭子有,東主對你這才叫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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