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婆婆的信嗎?”

　屋裡正在菜刀斬大鵝的帶娃娃女人又出來了，對這封信的來歷十分關心。

　“沒錯！”

　李白完全確認了，老頭口中的花樺與自己認識的花婆婆是同一個人。

　因為在整個百口鄉，沒有第二個花婆婆。

　“真是麻煩您了。”

　雖然有些奇怪這封信並不是往日裡的郵遞員送過來，老頭秦春山還是雙手接過信封。

　扯開黃色牛皮紙殼子，將裡面的信件抽了出來，輕輕抖開，當著李白和村長的面，眯起眼睛看了起來。

　“信已經送到，我們也該走了，打攪了。”

　李白對信紙上的內容沒有半點兒興趣，那是別人的隱私。

　他只是順路當個免費郵遞員。

　“請等等，李醫生！”

　老頭秦春山放下信紙，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李白，似乎還有話要說。

　“有事嗎?”

　李白眨了眨眼睛，疑惑難道還有其他什麽事情要自己幫忙。

　醫療隊已經完成了對百口鄉各個村子的巡診工作，不可能再倒回去重走一遍。

　如果再讓他幫忙帶回信的話，恐怕無能為力。

　“花婆婆寄信過來，其實是拜托您幫忙給小萱看看眼睛，請您看看！”

　老頭又將信紙遞了回來。

　李白驚訝地指了指自己。

　“我?”

　“沒錯！”

　秦老頭用力點了點頭，將信紙放到李白的手上。

　李白搖了搖頭，隻好接過信紙，掃了一眼，正如對方所說的那樣。

　花婆婆到底是讀書有工資拿的正經老三屆大學生出身，信紙上的字跡十分鐫秀，開頭內容是向收信人秦春山老哥問好，說了一下七水坳村終於找到致富的路子，經濟條件即將轉好，最後問到秦佳萱的生活與學習情況，同時向對方推薦醫療隊的年輕醫生李白，或許有辦法治療小萱的眼睛。

　都是那顆解毒丹招惹來的，花婆婆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以為李白有特殊的丹藥能夠將中毒已深的自己從鬼門關前拉回來，或許還有其他什麽神奇的丹藥，讓老哥哥秦春山的孫女秦佳萱恢復視力。

　沒想到那個老太婆不顯山不露水的，竟然賣了一手好關子，哪裡是寄信啊，分明是寄人。

　“您能給看一下嗎?”

　既然是老朋友的推薦，秦老頭在李白身上寄托了極大的期望。

　李白略沉吟了一下，往院子裡的廚房方向看了一眼，隻好說道:“嗯，看看就看看吧，首先說好，我不是眼科的。”

　花婆婆也是好心，哪怕自己不堅持原則，提前用琉璃心掃過信封，恐怕也未必會拒絕。

　“沒關系，花樺是個有本事的，她推薦您，一定有她的道理。”

　與一無所知的七水坳村民們相比，秦老頭顯然更了解花婆婆的本事，否則也不會在收到信後，毫無保留的信任。

　“先讓我看看病歷本，等吃過晚飯，讓醫療隊裡的眼科魏醫生給診斷一下，最後再由我來看。”

　李白沒有輕易做保證，而是決定先走個流程。

　專業的事情，自然讓專業的人先來，如果有合適的方法，自己這個野路子就不要添亂了。

　老實說，花婆婆的這封信實在是太過於想當然，

真以為自己這個精神科醫生能夠包治百病嗎? 這不是扯淡嘛！

　之前自己還跟領隊的兒科醫生孫書輝開玩笑，兩人直接就把天給聊死了。

　秦老頭連忙衝著廚房裡面喊:“行行，娃他娘，趕緊拿病歷本，還有那些診斷報告，大鵝燉上了沒有?”

　“燉上了燉上了！”

　廚房裡面的乒乒乓乓聲音已經平息了下來，在應了幾聲後，背著睡娃娃的女人拿著一塊又油又膩的破抹布，擦著手急急走了出來。

　她一頭鑽進屋子，又是挪凳子，又是翻箱子，還有拉開抽屜的聲音，最後拿著厚厚一大疊東西走了出來。

　“把東西給這位李醫生！”

　秦老頭支使著兒媳婦，將以前的診斷資料交給李白。

　“好，您先去忙，我看看再說。”

　李白並沒有冒冒然診視那個小姑娘的眼睛，先從之前那些醫生們那裡參考一下診斷經驗。

　畢竟自己不是專業的眼科醫生，只知道一些常識性的東西，想要做診斷，專業水平依然還是遠遠不夠的。

　自古術業有專攻，現代醫學分支極多，即使是華佗扁鵲再世，恐怕也照顧不到那麽多專業醫科。

　送到李白手上的病歷本不止一本，診斷報告也不止一份，還有彩超等報告。

　秦家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給這個小姑娘看病倒是十分舍得花錢，在厚厚的診斷報告裡面，甚至還有省城醫院專家的診斷結果。

　藥也開了不少，大多是心理安慰作用大於實際治療意義的眼藥水和養肝明目的中成藥。

　所能夠起到的最大作用，僅僅是維持住病情，不使情況更加惡化罷了。

　但是對於一雙白眼仁的重度白內障來說，已經壞到無可再壞，不可能再糟糕了。

　以非專業的走馬看花速度掃完一圈歷史診斷資料，李白又將它們還了回去，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已經有數了，等真正專家醫生的診斷吧，要相信專業人士，相信科學！”

　不止是嚴重的白內障那麽簡單，還有一層厚厚的雲翕狀白色增生物覆蓋住了瞳孔。

　具體情況如何，還得仔細檢查確診才行，單靠彩超仍然沒有辦法準確探知。

　除非動手術將那層白色增生物一點點剝離，才能夠弄清楚眼球晶體的真實情況，光從外部觀察和技術手段探測，依然不盡不實。

　畢竟人的眼球是相當精密的光學生物器官，現有的醫療技術還不足以完全應付的過來。

　聽到李白的話，秦老頭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歎了口氣，點點頭說道:“好的，就聽醫生的。”

　一次次的就診，一次次的希望，在金錢上的負擔事小，對於心理上的打擊，卻讓他們越來越失望，漸漸的不再抱以期望。

　或許自家的這個小丫頭就得像瞎子一樣，過完一輩子。

　“別擔心，會有辦法的！”

　李白的話並不完全算是安慰。

　哪怕沒有花婆婆的這封信，醫療隊也會十分用心的給這位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會診。

　帶李白找上秦家的村長搖了搖頭，隨即招呼道:“不容易啊！李醫生，我們先去吃飯，等吃完飯再說，老秦啊！你們八點鍾過來，我給小萱留位置，不用排隊啊！”

　替秦家免去排隊的麻煩，也算是順水人情。

　秦老頭感激道:“好嘞！我們八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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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折樓縣的第一個鄉百口鄉開始，醫療隊已經漸漸適應了上午、下午和晚上的890工作方式。

　早上八點開始，到晚上九點收工，有時候得加班到十一二點鍾都，完全沒有休息天，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以外，不是在給病人看病，就是在趕往下一站的路上，最多趁著在車上臨時眯一會兒，醫生們硬生生堅持了下來。

　盡可能在飲食上稍微好一點兒，算是各個村子之間不成文的招待默契。

　哪怕再貧困的村子，也會東一家西一家， 拚湊著拿出自己最好的東西來招待遠道而來的醫療隊。

　正如縣扶貧辦的林科長所推薦的那樣，連南村的鐵?燉大鵝果然美味無比，鮮嫩的竹筍，紅紅的火腿塊，放了竹蓀等菌子，讓醫療隊大快朵頤了一頓。

　吃罷豐盛的晚飯，醫療隊繼續開工加班。

　吃了人家的，就得用心乾活兒，這一點絕對毋庸置疑，光吃飯不乾活，是要被鄙視的。

　在晚上八點前，秦佳萱在家人的陪同下，早早在村讀書室門口等候。

　正如李白所說的那樣，兒科醫生孫書輝，中醫衛錦，內科醫生沈依江和眼科醫生魏嚴，裡面至少有兩位專家醫生，一起聯合會診，又是用手電照，又是把脈問診，足足花費了半個多小時。

　盡管受到醫療設備條件有限的影響，但是最終得出的診斷結果與之前的診斷報告相比，基本上大同小異。

　必須盡快接受手術治療，剝離覆蓋在瞳孔表面的那層物質，再進行下一步診斷。

　唯一的好消息，小姑娘的眼睛哪怕看不見，卻還是對光暗變化有一定的反應，意味著瞳孔內的晶體還存留了一些功能，未必一定要換晶體，給高昂的手術費用留下了一絲余地。

　畢竟對於經濟條件並沒有完全改善的秦家來說，這一筆治療費用支出的負擔可不小。

　若是能夠盡量減輕一些，那是再好也不過，這樣的考慮算是醫生們的醫者父母心，並沒有不管不顧的列出昂貴治療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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