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刷名聲
蘇瞻覺得,做人能混到自己這種地步,也算是一種境界了。娘的,這事都怪劉瑾,等以後有了機會,新帳舊帳一起算。
蘇公子儼然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還怎麽在墨香客棧待著,一行人灰頭土臉的退了出去。蘇瞻很鬱悶,但朱太子可就有些高興了,不用去墨香客棧掉書袋,豈不是可以放開玩了?
從墨香客棧離開後,朱厚照就拉著蘇瞻去了南城,正月末,南城寺廟香火鼎盛,附近還有許多玩雜耍的。
蘇瞻拗不過朱厚照,被硬生生拉了過去,南城寺廟附近,果然有很多玩雜耍的,朱厚照看得津津有味兒,蘇公子卻提不起什麽興致。
又往南走了一會兒,玩雜耍的少了許多,可是街頭兩側的人卻明顯多了許多。這些人靠在牆角下,面黃肌瘦,一臉菜色,衣服也是破破爛爛,正月裡還是很冷,可是有些人竟然穿著單薄的鞋子,腳腕凍得發紅。
這是怎麽回事兒?這明顯是一群難民,京城為什麽會出現難民?
蘇瞻疑惑的看著朱厚照,朱厚照撓撓頭,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大哥,你別這麽看著我啊,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很多事情蘇瞻和朱厚照不清楚,但是劉瑾肯定知道,朱厚照看著劉瑾,很嚴肅的問道,“劉伴伴,你告訴孤,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哎”劉瑾歎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殿下,去年滄州附近鬧旱災,你應該知道的。百姓們本來余糧就不多,又是整年乾旱,地裡顆粒無收。想來,實在熬不下去了,這才逃離家鄉,找口飯吃。前些日子,霸州那邊就上折子說難民越來越多,可是沒想到這麽快難民就湧進了京城。”
滄州大旱,並不是什麽秘密,蘇瞻只是想不通,難民為什麽早不來晚不來,非要這個時候湧進京城?這段時間正好是各國使節集聚京城的日子,再過些天就是春闈。難民湧進京城的時間是不是太巧了點?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陰謀,蘇瞻不敢確定,但有一件事他非常確定,要是不處理好難民事件,肯定要出大事的。
暫時,京城還能接待一部分難民,順天府也可以發些吃的喝的,但難民會越來越多,有點難民數量達到恐怖的數字,順天府能管得過來麽?
難民也是人,他們就想活著,一群為了生存而掙扎的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活不下去的時候,肯定要鬧事。
沿著長街,一直走到南門,一路上到處都是難民的蹤影,京城百姓從旁邊路過,一個個喜笑顏開,這與難民形成了天壤之別。
蘇瞻覺得當務之急是要做兩件事,第一,守好城門,不能再讓難民湧入京城了,第二,趕緊在城外開設粥棚。可是,眼下巡城司好像根本沒什麽動作。
站在城頭,看著城外烏壓壓的難民群,朱厚照心裡也是很著急,“大哥,你看看城外的情況,難民還再增多,要是處理不好,肯定要出事的。”
“必須開設固定的粥棚,並且嚴加管理難民,否則,一旦亂起來,就不好控制了”蘇瞻眉頭緊皺,愁苦不堪的摸著下巴。
話是這麽說,可粥棚不是說開就開的,首先你得有錢,而且是很有錢,這麽龐大的難民潮,陸陸續續的加起來估計得有四五十萬人,光粥棚一天耗費就是兩三千兩白銀。這種情況下,就更別提做其他的事情了,一萬兩萬的銀子,扔進去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劉伴伴,內帑還有多少錢?”
“殿下,內帑還有七千兩......”
七千兩?朱太子臉都黑了,這麽點錢能幹嘛?
朱厚照幾乎本能的去看蘇瞻,那殷切的眼神看得蘇瞻都毛了,“三弟,你這麽看著我幹嘛?我手裡是有點錢,可就算都拿出來,也不頂用啊。”
“頂不頂用也得先拿出來啊,這兩年戶部那邊也不寬松,父皇的內帑更是空空如也,哎......”
“你歎什麽氣?為兄也沒說不拿錢啊!此事需要從長計議才行”蘇公子說出這話後,心都疼了,可是仔細一想,也就釋懷了。
掏錢救濟難民,雖然傷錢傷的肝疼,但也是撈名聲的好機會啊,如果能利用好此事,說不定自己能撈一筆名聲。這麽一想,這不是打瞌睡有人送枕頭麽?
蘇瞻跟朱太子發愁,而此時皇宮金鑾殿上,朱佑樘以及群臣們也是一臉愁色。此時朝堂大佬們愁著怎麽賑濟災民呢,竟然忘了趕緊派人去守城門。
不得不說,老狐狸們有時候也有集體打盹的時候,光想著複雜的事情了,卻把最簡單的事給忽略掉了。
順天府這邊沒有朝廷命令,就算再著急,也不敢私自下令堵城門。
金鑾殿上,朱佑樘愁眉苦臉的看著殿上大臣,劉健、謝遷等人也想不出個什麽好主意來,任憑諸位大佬再聰明,手裡沒錢也是白搭。
去年的稅收還沒送到京城,再加上年前為了賑災以及預防黃河水患,戶部已經掏空了銀子。要說戶部有錢麽?有,不過得等等,等到各地稅銀送過來,就可以周轉開了。可關鍵問題是,難民們等不得啊。稅銀送達京城,要到四五月份了,三四個月的時間,難民們不吃不喝要是不鬧事就見鬼了。
李東陽一直凝眉苦思,良久之後,出列道,“陛下,為今之計還是盡快想辦法籌措錢糧。老臣建議,不如在京城內號召士紳捐糧捐款,也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士紳?說白了就是當官的跟有錢的,朱佑樘輕輕地點了點頭,“諸位愛卿,李閣老所言乃是良言,朕會盡快命令順天府張貼朝廷告示。如此關鍵時刻,還望我君臣一心,共渡難關。朕的內帑裡還有四千多兩銀子,此次會全部用於救助災民。”
“......”
朱佑樘和李東陽一唱一和的,皇帝陛下還把內帑剩下那點錢一股腦全拿了出來。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要逼著大家一起捐錢啊。
一說到捐錢,大臣們立馬就蔫了,劉大夏抖著袖子,一臉痛心的說道:“陛下,臣囊中羞澀,也只能湊出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幸虧朱佑樘性格穩重,不怎麽與人爭執,可是堂堂兵部尚書,好不容易捐款捐二十兩,你這是捐款呢,還是打朕的臉呢?朱佑樘臉色十分難看,他覺得劉大夏不是捐款的,而是哭窮的,用這種方式,表示自己是多麽的清正廉明,兩袖清風。
呵呵,你劉大夏真要是兩袖清風,也就不說什麽了,有沒有貪錢,朕會一點都不知道麽,真以為廠衛是擺設?
劉大夏可是士林中的元老,又是兵部尚書,當朝大員,他捐款二十兩,下邊的人有樣學樣,最狠的是都察院一名禦史,居然捐了五兩。這名禦史跪在地上,一臉愧疚,痛哭流涕,仿佛五兩銀子是他傾家蕩產湊出來的,那慘狀,看得朱佑樘都想給這位禦史捐點錢了。
朝堂捐款,結果就湊出來不到八千兩銀子,朱佑樘的肺都快氣炸了,饒是他平日裡一副老好人的姿態,可是這次是真的被氣得不輕。
未時初,順天府終於做出了反應,一邊派人張貼告示,一邊與巡城司配合,開始封住京城幾個大門。巡城司士兵也開始沿街巡邏,將難民請到城外,集中管理。
一聽說去了城外聚集點,就可以吃免費的粥,難民們也不反抗,乖乖地去城外蹲著。只要能活著,別說是去城外吹冷風,就是去茅坑旁邊蹲著,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人的生命力是頑強的,也是脆弱的。
順天府貼出告示後,京城反響不一,有些人響應朝廷號召,拿出了一部分錢糧,但有一部分則靜觀其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畢竟是捐款,全靠自願,順天府也不可能逼著別人掏錢。
當然,還有些人別有用心,跟蘇瞻打著一個想法的,可是有不少呢。這次參加春闈的學子們,不乏一些有眼光的人。
如果能借著這件事,賑濟災民,撈一波名聲,有點過會試和殿試,那對自己的仕途將大有裨益啊。
民間聲譽良好,呼聲極高,想要佔個好位子,就輕松許多了。士林集團傲立朝堂,靠的是什麽,靠的就是會刷名聲。
當然,老百姓是想不通這些事情的,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被他們敬仰的,一直高呼江山社稷,為國為民的名臣們,拚死拚活就湊出幾千兩銀子。
僅僅兩天的時間,城外就發生了變化,除了官方所設粥棚,還多了許多私人粥棚,只不過粥棚旁邊都掛著牌子。
“房氏粥棚”、“雒昂粥棚”、“鎮遠侯府粥棚”.......
總之,粥棚法派粥不多,但名字是五花八門,搞得甚是熱鬧。
可是難民越來越多,順天府籌集的資金有限,私人粥棚也是限量供應,眼看著就有點無以為繼了。
蘇瞻跟朱厚照這兩天一直躲在府上商量賑災的事情,能好好賑災,又能順便刷下名聲,可不是那麽容易的。等蘇瞻扛著英國公府的大旗來到城頭,看著城外飄揚的旗幟,兩眼一翻,差點沒暈過去。
張天雷看著外邊那麽多私人粥棚,心態都不怎麽好了,“蘇公子,這可怎麽辦?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私人粥棚!”
“娘的,那個不是雒昂和顧寰麽?這倆家夥居然比我都快”蘇瞻恨恨的看了城下一眼,自己下手還是慢了,一步落後,步步落後,失了先機,自己就算再去弄粥棚也沒多大效果了。
大家都在撈名聲,我特麽不能乾坐著啊。
雒昂和顧寰也看到了蘇瞻,他們相視一笑,朝著城頭指了指,“小侯爺,你瞧,那不是鼎鼎大名的才子蘇立言麽?他這是要幹嘛?”
顧寰聳聳肩,挑了挑眉頭,“還能乾嗎,恐怕這位蘇才子是來增設粥棚的吧,哈哈......哈哈......好聰明啊......”
顧寰二人一邊說,一邊往城腳下走,聲音還不小,故意讓蘇瞻聽得真真的。
蘇瞻那叫一個鬱悶,這就被人嘲笑了?能不被嘲笑麽?人家都刷了半天名聲了,自己才姍姍來遲,活脫脫就像個大傻子啊。
“娘的,本公子可不跟你們一樣沽名釣譽,假惺惺的設什麽粥棚,瞧瞧你們,動靜弄的不小,一天就隻施舍四百碗粥,裝什麽裝?”
“.....”
雒昂瞬間臉就紅了,確實是在假惺惺的刷名聲,可被人這樣戳破,臉上也掛不住啊。難民們不懂什麽大道理,可是聽蘇瞻這麽一說,不僅有些疑惑的看著雒昂和顧寰。
顧寰和雒昂有些騎虎難下,顧寰指著蘇瞻怒道,“蘇立言,你莫要胡說八道,蠱惑人心,顧某與雒公子一直在想辦法籌集資金,想來,過兩天就可以多弄些粥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二位的身份,一頓飯少於五千碗,也不好意思見人啊!”
“......”
神特麽五千碗, 一頓五千碗,那就是一天幾百兩銀子,一個月下來就是兩萬多銀子,你當我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惡心雒昂和顧寰一把後,蘇瞻就帶著人灰溜溜的走了,哎,看來想刷名聲,必須想點其他辦法了。
蘇瞻愁,雒昂和顧寰更愁,話都放出去了,怎麽也得想辦法增加施粥數量啊。雒昂喝口酒,愁眉苦臉道,“小侯爺,要不咱們不周弄稀點?”
“雒昂,你是不是傻?還是當難民是傻子?咱們弄得粥本來就不稠,還弄稀一點,難民不會說什麽,但免不了會說些不中聽的話。”
“那怎麽辦?咱們手上的錢也不多了啊!”雒昂那個臉色比哭還難看,他的錢都是從家裡要來的,家裡那邊為了雒昂刷名聲,一下子拿出上萬兩白銀,已經是慷慨了。
再找大哥雒瓊要錢,雒昂也開不了這個口啊。
顧寰托著下巴,思索了半天,無奈的歎了口氣,“還是找那些相熟的商戶和朋友問問吧,以我們的身份,他們總不會不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