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失魂落魄看畫舫
柳絮春風三月裡,暖日花開好時節。
汴梁河自西北向東南緩緩流淌,兩岸楊柳低垂,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夕陽殘照,拖著長長的影子落在水面,蕩漾著優美的波紋。遊魚從水底浮出,點綴著絲絲詩意。這一條古河,經歷了如沙歲月,一次次在歷史的颶風中承載著文明重任。青石鋪就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如今傍晚時分,正是人流最多的時候。小販們賣力叫喊著,熱鬧的市井中,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年輕人從河中爬了上來。
這位狼狽不堪的年輕公子,自然是苦命的蘇瞻了。從交匯處一直拚命地遊,好不容易到了汴梁河中段,才敢上岸。雖說現在已經是陽春三月,可在汴梁河裡泡著,依舊有些冷。一上岸,就吸引人眾人的眼球,許多人指指點點,有的人還嘿嘿偷笑。雖然形象十分狼狽,不過蘇才子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丟人的,抖抖身上的水漬,攏著長發往後一甩,隨後站直了身子,“夕陽沉落,暢遊汴河,看那雕梁畫棟沉飛燕,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嘶,這下子岸邊看熱鬧的男男女女們臉上的表情就有些豐富了,明明是被人追的慌不擇路,形象敗壞,聽蘇解元這番話,仿佛做了一件風雅韻事一般。蘇解元的才學是不是冠絕中原,眾人是不敢保證的,但蘇解元這張嘴,那肯定是冠絕中原的。
汴河男女願意看熱鬧,但蘇大公子可不想被人圍著當猴看,好不容易從河裡爬上來,要是站在這裡東拉西扯,估計沒一會兒就得被張侖逮住,那樣自己豈不是前功盡棄麽?蘇瞻很不客氣的分開人群,搖搖晃晃的沿著長街朝南走去,雖說是逃竄,但蘇公子依舊忙裡偷閑,順便欣賞了一番汴河美景。一番折騰下來,早已是夜幕降臨。
華燈初上,幾艘畫舫停靠在汴河中央,樓船上兩盞燈籠寫著不同的字。蘇公子走的有些累了,於是背手而立,靠著岸邊垂柳,依稀能聽到畫舫上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幾個妙齡女子抖著香帕。離著近了,蘇才子很燒包的挺直身子,左手放在背後,右手不斷擺著,“諸位美人,天色甚好,風景宜人,可否上岸一敘?”
“噓....”香帕飛舞,噓聲四起,男男女女全是一副鄙夷之色。
靠,蘇才子暗罵一聲,看來蘇解元的名聲在汴梁城內不怎麽樣啊。這下蘇瞻還真有點想差了,此時蘇才子身形狼狽,頭髮亂糟糟的,夜色之下,姑娘們哪認得出來啊,還以為是哪個浮浪公子呢。俗話說人不風流枉少年,靠著汴河,不去享受下無邊風月,豈不是虧大發了?摸摸兜裡,掏掏腰間,竟然半文錢都沒有,要不要這麽窮?
“咕嚕.....咕嚕.....”
蘇才子憤怒的笑了,還是別想著登上畫舫了,先解決下肚子問題吧。
不能上畫舫享受,肚子餓的又難受,蘇瞻隻能沿著汴河街轉身繼續往南走,至於為什麽不繼續往北走,原因很簡單,再往前走就是得月樓了,張小公爺正想著把他扔到得月樓去呢,自己還往得月樓湊,不是自投羅網麽?看看天,星辰密布,一條銀河橫跨天際,穹窿之下,伴著迷人的汴河美景,美得讓人心醉。
身無分文,又遭張大少通緝,肚子還餓的受不了,到底該怎麽辦?蘇瞻抓耳撓腮,一路上左看右看,希望能尋找到一點驚喜,可惜,一直走到自己跳水的兩河交匯處,都沒想到什麽好辦法。蘇瞻又冷又餓,他從沒如此絕望過,
這是幹了什麽缺德事,要遭受如此待遇。暫時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家裡又回不去,蘇瞻瀟灑的甩了甩亂糟糟的長發,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拾起一枚石子,用力朝河中擲去,隻聽遠處傳來清脆的水花聲。 蘇瞻,當真是個可憐人,張小公爺呢,其實也是個可憐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太嫉妒英國公府,張侖被送到祥符縣第二年,張侖的父親張銳就因病去世,而現任英國公張懋白發人送黑發人,張銳這一病故,張侖更顯重要了,因為張侖成了英國公府唯一的繼承人。從這方面來說,蘇瞻和張大少還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可為什麽張小公爺就這麽坑人呢?
時間流逝,從沉思中醒來,才發現已經很晚了,看天色現在已經亥時了吧,在後世夜晚十點正是夜生活豐富多彩的時候,可在大明朝這個時間點已經是深夜了,遠處畫舫樓船依舊燈光閃爍,長街北端偶有笑聲傳來,不過街上已經少有行人了。大明朝不比後世,現在還是亥時,等過了亥時,就要宵禁,那個時候再在街上亂竄,可是要被抓進牢裡蹲一夜的。蘇瞻起了身急匆匆的往汴河街南口走去,要是現在不離開汴河街,等過了亥時,那就是想走就走不了了。
蔡河南岸不遠處有一片原始叢林,如今不存在過度開發之說,林中多有鳥獸出沒,可是個打獵的好地方。蘇瞻趁著夜色往林子裡趕, 就是想打點野味,肚子餓的咕咕叫,又沒錢下館子,也隻能享受下野外生存的樂趣了。其實要打獵還得去城北的銀杏林,不過要從汴河街到城北,路途遙遠不說,這一路上想要躲過張大公子的眼線實在有些艱難,所以啊還是去蔡河南邊混一晚上比較實在。這會兒蘇瞻的心情已經放松了不少,行走在汴河街上,還能欣賞下街邊的古風古貌,汴河街真不愧是出名的富人區,一路走來,街邊各戶門面器宇軒昂,紫色琉璃瓦配著統一的藍色磚牆,看上去高貴氣派。中原多數富貴人家在祥符,而祥符富人有三分之二都集中在汴河街沿岸,其中大明第一富商沈仲實的宅在就居於汴河街東邊第一家。路過沈家大門時,蘇瞻有意無意的朝門口張望了下,不過看到門口兩個守門惡仆,隻能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為富不仁,不得好死!”
蘇瞻雖然刻意壓低聲音,怎奈何惡仆耳朵靈光,當即掐著腰怒罵道,“哎,還當是誰呢,原來是蘇大才子啊,怎麽,還要找我家員外借錢,快滾吧!”
還真是狗仗人勢,連家仆都這麽囂張了,蘇瞻也隻能翻個白眼表示自己的鄙夷了,真要赤膊上陣打鬥一番,就蘇才子這嫩胳膊嫩腿的哪是對手啊。背著手瀟灑的走過汴河街,蘇瞻心中下了一個決心,那就是從今往後勤加鍛煉,一定要打垮沈家惡仆,然後將沈仲實按在腳下當球踢。蘇瞻如此痛恨沈仲實,也是有原因的,想當初沈仲實發家致富可沒少受老爹蘇喬的照顧,現在找沈仲實借點錢,沒想到這沈仲實竟是個葛朗台,一毛不拔,實在是可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