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義山手裡銜著煙，繼續說著:“玥玥有一副非常好的嗓子，唱歌很好聽，很多老師都誇過她。她在學校裡沒什麽朋友，就想著錄一些自己唱歌的視頻，然後上傳到網上分享。她需要一個比較好的攝像頭。”

　　“一開始，玥玥是給她媽媽提的這個想法，畢竟她們平時住在一起嘛。不過，她媽媽當時沒同意，閨女想買個攝像頭，錄製視頻上傳的要求，她直接拒絕了。她覺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要什麽攝像頭，有這個精力乾點別的不好?再說了，玥玥本來學習成績也一般。她們母女倆因為這事兒大吵了一架，之後玥玥來找的我，跟我說了想買個攝像頭的想法。”

　　“然後我就同意給她買了……”程義山重重的歎了口氣，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這個決定……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個決定。也許每一個離異的父母都有這樣一種很微妙的心態吧，她媽媽不讓她做的事情，她跑來找我求助，我就不想跟她媽媽一樣拒絕她。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鬼迷了心竅，反正是答應了，然後我們兩個一起去買了一個攝像頭。”

　　香煙已經燒完了，程義山掐了煙，把煙頭扔在煙灰缸裡，低頭掏出手機。然後他打開了手機上的一個視頻，播放給祝同和祝寒雪看。

　　視頻中，是一個模樣俊俏的小姑娘在話筒前歌唱，這小姑娘看著大概十幾歲的年紀，跟顧小晴差不多大。她的嗓音清麗，音調也抓的很準，歌曲很是悅耳動聽。

　　祝同想起了之前看過的一個印度電影，名字叫《神秘巨星》，裡面講的是一個小女孩把自己唱歌的視頻放在網上然後一夜走紅的故事。當然了，生活在華夏的這個小姑娘程玥玥比那個印度電影的女主角幸福很多，她起碼沒必要掩蓋起自己的面容偷偷的唱歌。

　　視頻播放完，程義山手微微顫抖著收起了手機。

　　程義山繼續道:“慢慢的，玥玥她有了一些聽眾，有好些個不知名的網友留言稱讚她歌唱的好，人也長得漂亮。玥玥這個年齡的孩子，總還是有點虛榮心的，她在學校裡又沒什麽朋友，所以她就更喜歡錄視頻上傳了。那段時間裡她也開朗了不少。”

　　祝同心想，到目前為止，這個小姑娘身上發生的事都跟那個電影的情節有點像啊。

　　程義山說到這裡，嗓子已經有些沙啞，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過我當時覺得這個事情沒有什麽不好的，把唱歌跳舞的視頻上傳，讓女兒在更大的舞台上表現一下天賦也沒有什麽不好。後來玥玥還把這件事當成我跟她的小秘密，有了這一層，我就更支持她上傳自己的視頻了。”

　　“不過，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程義山終於說到了轉折處。

　　祝同正了正身子，他知道後面肯定發生了什麽意外的情況，否則這個父親不應該是現在這樣一種精神狀態。

　　“長得漂亮，唱歌好聽的人，天底下何止千千萬，玥玥的視頻也沒什麽太多心意，她畢竟還得上學，沒太多精力花在上面。光靠一副好嗓子唱歌，得到的關注還是有限的，她在視頻網站的粉絲值到了200多之後，就再也漲不動了。她想了很多辦法，換了很多方式，粉絲值始終都是200多。”

　　祝同感慨萬千，電影裡發個唱歌視頻就能火遍全球這種事兒，終究只是電影情節而已。絕大部分視頻網站的內容製作者應該都是程玥玥這樣的結果吧。

　　其實很多行業裡也都是這樣的，金字塔頂尖的人站在風口浪尖，擁有極高的關注度還有財富。而這些一夜成名的案例則激勵著更多懷揣夢想的人前赴後繼。

　　程義山仰頭長歎一聲，接著道:“有一段時間，因為粉絲值漲不上去，她情緒很低沉，也又有點焦慮。玥玥媽媽發現了這個秘密，把我和玥玥臭罵了一頓，然後她媽媽帶著孩子換了個學校，去了萊萊市。”

　　“從那之後，玥玥也沒機會再上傳唱歌的視頻了。不過，她有一個粉絲……”程義山一皺眉，“姑且這麽稱呼這個人吧。這個粉絲一直跟玥玥互動很多，兩個人還互相加了好友。玥玥也曾經跟我提到過這個人。”

　　“她們娘倆在萊萊市，我就只能休息的時候去看她們。換了新環境，玥玥好像適應的還行，最後一次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跟我開玩笑，說等以後考上了大學去參加歌手選秀節目去。”

　　說到這裡，程義山已經是淚流滿面，他雙手捂著臉，發出痛苦的哀嚎:“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爸爸對不起你的……”

　　祝寒雪也被這悲痛欲絕的聲音感染了，她默默地擦去了自己的淚滴，然後遞給程義山幾張紙巾。

　　程義山沒有伸手接過紙巾，就這麽讓自己的眼淚肆意流著。過了幾分鍾，他直勾勾的盯著祝同道:“後來我看她情況還不錯，也就放心多了。正好那時候單位要我出差，我就離開嶗州了一陣。在外地的時候，我就接到了玥玥媽媽給我的電話，我們的女兒自殺了。”

　　祝同心中一驚，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再後來我知道了，就是那個粉絲，用戶名叫一條宗介的，是他誘騙了我閨女，最終害得我閨女自殺的。”

　　程義山停頓了一下，低頭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過了會，他重新抬起頭來，目光懇切，用沙啞顫抖的聲音，卑微的請求道，“我想請你們，幫我找到這個人。”

　　祝同的心一直被緊緊揪著，他被面前這個男人的經歷深深的觸動著。

　　不過，此刻他已經冷靜多了，祝同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祝同目不轉睛的盯著程義山，“找到這個人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面前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哀莫大於心死”的氣息。而發生他身上這一切悲劇的導火索，很可能就是那個用戶名為“一條宗介”的用戶。

　　程義山委托祝同和祝寒雪尋找這個人，那麽，如果祝同真的不負所托，找到了這個人，之後呢?祝同稍微一想，腦海中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熱天裡仍然感覺後背涼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