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迎晴。

　整個世界銀裝素裹，門口的壩子也鋪上了一尺厚的雪，枯死已久的桃樹上凝結了霧凇，在朝陽下顯得尤為晶瑩剔透，美得宛如童話世界。

　大早上的，老程家生氣十足。

　唐老板、程雲、程煙、唐清影、俞點小姑娘、殷女俠和小蘿莉排成一排，各自拿了一個碗裝滿溫水蹲在壩子邊上刷牙，間隔很整齊。

　“站長你得管管這小東西！”

　“她昨晚上……”

　“我覺得她越來越……”

　“就是你把她慣壞了！”

　殷女俠滿嘴泡沫的向程雲抱怨著，神奇的是她說話竟絲毫不受影響。

　小蘿莉低著頭，認真刷牙。

　殷女俠繼續羅列她的罪狀。

　對此，小蘿莉最多最多只會用余光瞄她一眼，精致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唐老板端起水喝了口，仰頭咕嚕咕嚕。

　“噗~”

　程雲也跟著咕嚕咕嚕吐掉，一時間好像引發了連鎖反應，自他往右，一個一個的按先後順序做著同樣的動作，溫水澆在雪上，水霧升騰。

　“二堂姐還沒起來嗎?”唐老板起身。

　“沒有。”程雲說。

　“她肯定不知道昨晚下雪了，而且下這麽大。”唐老板往屋內走，“我去叫她。”

　“好，把玉嘉也叫起來。”

　“不！”

　唐老板怎麽好意思去叫馮玉嘉呢。

　程雲又將老舊的太師椅搬到了屋簷下，也不管地上的爆竹碎屑，一屁股就坐了下來，見小蘿莉也刷完牙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於是小蘿莉放下碗就跑了過來，自己抓著他的褲子爬了上來，坐在他腿上。

　程雲扭頭看著她:“女俠說你老是要和她作對，是不是?”

　“沒有。”

　“那她為什麽要這麽說?”

　“她蠢。”

　語氣高冷得很。

　程雲就喜歡她這種表情，這個時候去捏她的臉會有一種奇妙的感受加成。

　想到就做，程老板毫不含糊。

　小蘿莉也任由他捏，只是時不時向他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片刻後，程秋雅下樓了。

　“呀！”

　一聲驚呼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程雲扭過頭，很無奈:“大明星……”

　程秋雅沒有理他，開始拍照。

　程雲便繼續逗著小蘿莉玩。

　“你最近是不是很調皮?”

　“沒有。”

　“你昨晚是不是拿了紅包?”

　“沒有。”

　“拿來我給你收著。”

　“沒有。”

　“你有沒有穿褲子?”

　“有。”

　“反應還挺快。”

　“傻。”

　“嗯?說誰?”

　“大王。”

　“……”程雲繼續捏著她的臉，左扯扯右扯扯，“不能這麽說大王，知道了嗎?”

　“……”

　竟然不回答！

　肯定是進入叛逆期了！

　程雲開始嚇唬她，要把她送去參加變形記。

　沒過多久，唐老板喊他們去包湯圓，程雲也被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提起來又怎麽樣?他還是不包。

　反正姑娘多，包得快。

　程雲就負責圍觀，時不時因為指點江山被程煙翻個白眼。

　其樂融融。

　包完後程雲剛坐下，唐老板就又拿著掃帚過來清掃屋簷下的爆竹碎屑，殷女俠則發揮特長搶救著那些沒有爆的爆竹，爭分奪秒，與唐老板的掃帚賽跑。

　這個鞭炮不行，好多都沒有爆。

　一會兒的功夫殷女俠就撿了好幾個，她大方得很，問大家:“你們要不要?”

　“不要。”唐清影說。

　“不要。”程煙說。

　“你撿那個幹嘛?”俞點小姑娘說。

　“這裡，這裡還有一個。”唐老板說著用掃帚拍了拍程雲的腳，“起來，別擋著。”

　“蠢。”小蘿莉盯著殷女俠。

　“哼哼，不要算了，我撿了我一個人爆，我在雪地上爆一個大坑！”殷女俠繼續撿著，唐老板剛才提醒的那個她早就看到了，但被雪飄濕了，她不要。

　“我撿了一荷包！！”

　殷女俠回身去屋裡點了一支香，將火炮引線往香上一挨，順手就丟出去。

　“嘭！”

　非常響。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是考較想象力了，光是將爆竹插進雪地中爆是很低級且單調乏味的玩法，她還需要尋找一切可以將爆竹放進去的東西。

　比如飲料瓶子、啤酒瓶子，可以開個洞的竹子，某種中空的植物……玩得不亦樂乎。

　“嘭！”

　“嘭！”

　“……”

　殷女俠聽見了腳步聲，一回頭，見到幾個姑娘朝她走過來，她依然很大方:“要玩嗎?我這兒還有十幾個，比擦炮威力大。”

　“不用了。”

　唐清影把手伸進兜裡，摸出一把小地雷，約莫有鵪鶉蛋大小:“我這兒有。”

　殷女俠眨巴了下眼睛。

　隨即程煙也摸出一把:“昨天你去挖芋頭的時候我們上街買的，屋裡還有。”

　殷女俠心情複雜，她微微偏過頭，將目光投向程煙身後，只見小蘿莉也走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個小雞蛋大小的大號小地雷。

　“噓……砰！”

　簡直震耳欲聾。

　殷女俠默默丟掉了自己的爆竹。

　這時程雲走了過來，提著一個袋子，裡面裝著滿滿的小地雷，遞給她。

　殷女俠感動壞了。

　程雲想了想說:“你們去不去趕場，街上好像有賣燒烤的，我昨天看一個小孩提了一袋，要不你們去買點燒烤回來吃?”

　“好啊！”

　“再叫上你的俞媽媽。”

　“是小俞姑娘。”

　“好好好……花掉她半個月的稿費！”

　“唔，花我的，我錢多。”

　“隨你，我想想啊……”程雲說，“你看看他那有沒有雞皮和豬皮，我想吃。乾脆你叫上她們全部一起去算了，把這小東西也帶過去玩。”

　“昂！”

　殷女俠點頭。

　小蘿莉沒有吭聲，但是小手用力，默默抓緊了程雲的衣服。

　程雲則湊到她耳邊說:“你最近得罪她這麽多次，你要是不去，她知道你喜歡吃牛肉串，肯定不會給你買的，我讓你去是監視她……”

　“嗯嗚……”

　小蘿莉想了想，覺得有道理，於是從程雲腿上下來，直直盯著殷女俠。

　很快，大家都走了。

　只剩下一條鹹魚和煮湯圓的兩姐妹。

　程雲去廚房看了看，唐清影坐在灶前燒火，唐清焰則清點著醪糟和糖，他不忍打擾，便又回到寶座上攤了下來，什麽都不想，安安靜靜的做一條鹹魚。

　沒一會兒，湯圓煮好了。

　唐清影端著一個冒熱氣的碗走到他身邊，用杓子鏟了一塊荷包蛋下來，吹了吹喂給他。

　“嘗嘗。”

　“唔……”

　程雲覺得自己真是全天下過得最好的鹹魚了，只不過——

　“別被人看見了。”

　“沒人看見。”唐清影又舀起一顆湯圓，吹了吹後自己先咬了一口，咬出一個小缺口，頓時有紅紫色的餡料流了出來，“香芋味的，來嘗嘗，別說這唐清焰包的湯圓還真好吃。”

　“嗯……”

　程雲聽話的張開嘴。

　唐老板畢竟是開烘焙坊的，做湯圓也算半個內行，確實不是老一輩的能比的。

　接下來程雲又吃了傳統芝麻餡的、板栗的和棗泥的，都是淡淡的甜，隱約可見色彩，加上醪糟的米酒味與甜味，既好看又好吃。

　尤其是還有小姨子喂。

　唯一的遺憾是吃的都是別人咬過的。

　“我再去盛一碗。”

　唐夭夭同學又轉身進去了，沒多久她端了張板凳出來，坐在程雲身邊，碗裡熱氣升騰，屋內則不斷傳出唐老板忙碌的聲音。

　程雲低頭看了眼。

　唐清影穿著短裙，一雙裹著褲襪的大長腿並攏伸直，下邊是一雙毛絨鞋子。

　“你不冷嗎?”

　“不冷，厚著呢，程煙她們還隻穿了一條褲子呢，我這比褲子暖和。”

　“看不出來。”

　“可以摸摸。”

　“……”

　“趕快，唐清焰不在。”

　“……”

　手感絲滑，暖暖的，軟軟的。

　唐清影很淡定的吃著湯圓，還喝了一口湯，問道:“暖和嗎?”

　“暖和。 ”

　“舒服嗎?”

　“舒服。”

　“可以多摸一會兒，不收錢。”

　“嘿……”

　程雲抬頭看了看，去趕場的大部隊沿著小路回來了，老遠就聽見了她們的聲音。

　唐清影又將杓子遞到了他嘴邊:“我不想吃蛋黃，給你吃。”

　程雲吃了，隨即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又將手搭在她的腰上，對她說:“她們回來了，去看看湯圓盛好了嗎。”

　唐清影嗯了一聲，端著碗走了。

　未來還長。

　她一點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