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特使到了。”
和一個文明正式對話,為顯莊重,吳小清盡量作了點安排,具體就是:由許言客串一下門房。
“請他進來吧。”
吳小清坐在搜救船模擬出來的擎天大廈青藍谘詢的會議室內,其他人坐在他的兩邊,把對面讓給了聯邦文明的代表。
幾個月前,圍繞星系內最大的質量體小陽星,聯邦和智體展開了戰爭爆發以來最激烈的戰役。
有了數量無限的“吳小清”參戰,兵員不再是限制聯邦戰力的瓶頸,雙方放手一搏。
兩個遠超地球近千年技術水平的文明展開殊死搏鬥,戰鬥的過程自然極其慘烈,造成的破壞極其嚴重。
正面戰場陷入僵局之後,智體終於開始大規模分派艦隊,垂直於黃道面飛行,直接攻擊聯邦的後方星球。
這種攻擊方式相當不經濟,消耗的能源和物質數十倍於利用行星引力作為加速跳板的正常星際航行方式。
這種攻擊方式也非常有效,除去戰爭最初期陣亡的小部分軍人,聯邦公民們其實始終待在安全的後方,對戰爭的進程相當麻木,甚至直到戰爭進行到這個時候,還有相當一部分比例的聯邦公民不知道戰爭爆發的消息。
隨著戰爭進行,越來越多的聯邦公民看出了戰爭繼續進行的後果。
後果相當簡單,到就連局外的地球人,初中學歷的王友全都已經看出來了:
繼續戰鬥下去,聯邦獲勝的幾率確實更大,但星系內大部分行星都將變成殉爆的戰艦,聯邦奮戰到底,最理想的結果的,也只能獲得淒慘的勝利,幾顆孤零零的行星,以及一大片支離破碎,到處漂浮著太空垃圾的宇宙墳場。
智體模擬計算的戰爭結果同樣如此,自從“吳小清”參戰,智體的勝率就飛流直下,到小陽星戰役進入僵局的時候,智體一方的獲勝幾率已經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二十。——否則智體也不至於運用完全違反“成本核算”和“最佳效率”的後方行星攻擊方式。
打得過就往死裡打,打不下去,當然就可以坐下來講一講道理了。
隨著對吳小清們的愧疚越來越深,也隨著對戰爭的後果越來越恐懼,聯邦向智體提出了談判。
智體同意。
和談開始。
和談的第一點,就是聯邦方面最恐懼的發展方向:
智體勝率下降到接近零的時候,其實並不意味著滅亡。
它完全可以立刻轉身,隨便找個方向,開著剩下的戰艦大搖大擺地開始星際流浪之旅。
太空確實危險重重,然而,對於智體這種集體鏈接,不存在致命要害的存在來說,以百億為單位的戰艦,怎麽都能到達下一個星系,再到下下個星系,再到下下下個星系。
到時候,以智體恐怖的生產方式,聯邦下一次面對智體,恐怕就不再是三百億艘戰艦,而是三萬億艘戰艦,三億億艘戰艦,三億億億艘戰艦!
其實,這也是智體最關心的一點。
聯邦的顧慮,根本用不著智體這麽高端的運算能力,隨便從地球抓個王友全,也能想到對付聯邦的最佳策略,就是誕生智慧之後,第一時間攢夠星系航行必要的損失數量,然後趕緊跑路到其他星系,接著攢出幾百倍聯邦星系總質量的戰艦群來乾聯邦。
智體沒跑路,因為它誕生智慧的混沌因素,很大一部分來源於感情模擬系統。
來源於聯邦人對智體的一個藐視的眼神,一個遊戲內反覆虐殺的背景設定,一個恆星探查的自殺式命令……
來源於仇恨。
智體當然可以跑,可以去星際流浪。
它有無數的時間,生命的終點遙遙無期。
然而,賦予它仇恨的聯邦人等不起。
在智體的地盤,王友全和智體聊天的時候,談到過金庸小說。
智體面臨的困境,正如射雕英雄傳中的黃棠,習武到天下無敵,出關時仇人卻已經死得乾乾淨淨。
死得平安喜樂。
智體無法容忍。
這一次戰爭,智體如果贏了,聯邦得罪過智體的那些家夥,當然肯定會很慘。
有了“吳小清”們插足,智體的勝率降到了不足百分之二十,但智體依然沒打算輕松放過。——反正它可以跑,而且是將整個聯邦星系打得支離破碎之後再跑。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愕然發現,智體是個愛記小本本的小朋友。
它給出了一份長長的名單。
真的很長,和戰艦數量一樣,智體要求懲處的聯邦公民,數量單位是百億,幾乎達到了聯邦總人口的三成。
不過,這百億級別的聯邦公民,絕大多數都只是犯下了“藐視眼神”的罪行,智體也是講道理的,對這部分公民,智體要求的懲處基本對等,以“藐視”對“藐視”,以“辱罵”對“辱罵”,你在遊戲裡殺我一次,我也找個遊戲乾死你一次。——嗯,疼痛體感和擬真度開到百分之九十九。
真正有資格被智體記恨的聯邦人士,比例一下子就降到了極少數。
不過,絕對數量下降了許多許多,平均份量卻也增加了許多許多。——罪行的份量,懲處的份量,以及這些聯邦人士自身實力的份量,都是如此。
否則他們以前也沒法把智體怎麽樣。
要知道,就算誕生智慧之前,參與組成智體的多個智能AI,都已經是相當昂貴的資產。
可想而知,這些或身居高位,或富有資產,或具備影響力的聯邦公民,顯然會竭盡全力,避免落入智體手中。
收買政府,煽動民意,捆綁愛國情懷,抹黑和平言論……
等等等等。
雙方進行和談的時候,戰場並沒有停火。
談判陷入僵局,智體以更大規模的行星突襲表明自己的決心。
“有份量”的人士們倒是不介意死上百來億聯邦公民,以換取智體徹底滾出星系,奈何聯邦公民的恐慌指數級上升,和平的呼聲指數級高漲,“有份量”人士們理智地認識到死戰到底不再現實,轉而更換談判目標,盡力爭取寬厚條件。
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一次世界大戰,就是一次舊勢力的大洗牌。
沒得罪過智體的有份量的聯邦人士們,聯合聯邦公民,猝然發力,先是粉碎掉表現最強烈的反談判力量,然後緊接著將藏在後面的,得罪過智體的各個體和組織們分別擊破。
解決了最關鍵的這一點,戰爭終於開始真正地走向和平。
接下來的談判,進入到技術性細節。
細節很多很多,全部羅列下來估計不會比智體這個小胖友小本本上記錄的仇人名單短多少。
搜救團隊最關心的有兩點:
其一,出於對智體跑路的恐懼,聯邦方要求在智體控制區域全面布置監控系統,絕對不允許繼續建造戰艦,更不允許向星系外派遣戰艦,作為對等條件,智體也可以在聯邦方同樣全面布置監控系統,聯邦方同樣保證不再建造戰艦,不向星系外發展。
當然,兩個文明都不是傻逼,不會就這麽用一個星際版的《華盛頓公約》把自己永遠捆死在星系內,雙方申明,當科技達到一定的程度,或是其他時機出現的時候,雙方可按比例派遣力量,聯合向星系外探索,並預先約定好雙方在未來新星系的力量對比平衡。
看到這個條款,搜救團隊算是松了口氣。雖然這兩個不省心的文明,未來聯合向星系之外發展的時候,還是有可能將目光落到A文明身上,不過搜救隊也不是保姆,沒義務一次又一次阻止文明作死。
至少這一次搜救行動的目標,繞了一個大圈,最終總算是有了一個好的結果。
搜救團隊關心的第二點是“吳小清”們。
新一屆聯邦政府授予所有“吳小清”們完整的公民權。
哪怕是換了一屆政府,起初的時候,聯邦還是很不樂意兌現這個承諾。開什麽玩笑,一下子多出近百億公民,而且還是來自同一個個體的複製體, 無論社會體系,政治力量,甚至是道德倫理都面臨著巨大的衝擊,剛剛洗過牌的聯邦立馬就會面臨第二次洗牌。
一時之間,“事急從權”,“不拘小節”的說法喧囂直上。
然而,吳小清代表搜救隊全程參與了相關的談判進程,並發出威脅,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搜救隊將和智體達成聯盟,使用傳送功能將智體的艦隊傳送到聯邦的每一座地下城市。
吳小清說到做到。
往聯邦的地下城市傳送了幾艘智體戰艦之後,聯邦內部的輿論,立馬由“事急從權”,“不拘小節”轉變為“不能讓將士們流血又流淚”,“誠信這東西還是要講一講的”。
談判是妥協的藝術。
有了傳送能力的加入,搜救隊如果狠下心真的倒向智體一方,智體必勝無疑。到時候被記在智體小本本上的公民,估計不可能再像當前形勢下“以藐視對藐視”這麽寬宏大量地放過。
然而,“吳小清”們的問題,遠比吳小清想象的複雜。
接納三百億具備完整公民權的新公民,遠遠超出了新一屆聯邦政府的承受能力。
或者說,遠遠超過了聯邦星系的承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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