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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似乎很可笑。
不過,從本質上來說,其實許言的做法在情感上,反而最有效率。
這就好比兩個人如果注定要分開,那還不如在分開之前大吵一架,那樣真正翻臉的時候,彼此之間不過是丟了一個仇人,再沒有什麽藕斷絲連。
但如果直到分手時還跟對方都聊得來,那分開毫無疑問就是一種巨大的折磨了。
吳小清現在就處在這種折磨中。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種感覺在地球上是絕對不可能體驗到的——即使是雙胞胎,你也不能確定對方跟你有著完全一致的思維和經歷,你們擁有者完全相似的思維模式。
這種感覺,仿佛是自己的靈魂跳躍出了身體之外,在另一個地方存在著,對自己招手。
就像現在的吳小清,雖然在地球的公園裡,可腦子裡卻始終在下意識的聯想著,來自另一個世界自己的那些複製體,他們在幹什麽,想什麽,做什麽,經歷著什麽?
如果不是搜救隊一定讓他們回來,吳小清和沈長文現在幾乎都不想回來,現在他們就算是身體回來了,整個人也還是像丟了魂似的。
……
吳清跟對方對視過後,僅僅過了兩秒鍾,對方突然說道:“我是複製體,對吧?”
吳清搖搖頭,但是很快又點點頭:“我也是。”
對方一樣搖頭:“不一樣……你看我周圍。”說完之後,他開始後退。
視頻中,對方呆的地方跟吳清現在呆的地方完全一模一樣,都是一個沒有接受過改造的原始空間。但鏡頭主要一拉開,區別就很容出來了——那裡的人很多。
吳清這邊的廣場上,只有他一個,但視頻中的那個廣場,此時已經是熙熙攘攘。
吳清很快就發現,視頻的視角是接受自己控制的,他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視角去接近附近其他的幾個人,很快,他就看到了幾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聯邦人的臉,以及這些臉上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
剛開始是強烈的震驚,這些“吳小清”們用眼神互相觀察著,判斷著,他們幾乎很快都得出了結論——他們是複製體。
然後很快就開始出現了交流,一些距離比較近的複製體之間開始說話,這時候,奇怪的現象出現了。
所有人在說出開始的兩句話之後,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很不自然的回應。
因為大家此時此刻的想法幾乎都是一樣的,想說的話,甚至說話時的語氣,以及說話時的心情,都是完全一樣的。
這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現象,一開始大家試圖用語言交流,但是很快吳小清們就發現,他們只需要用眼神相互看一眼,就能完全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接下來,持續整整兩天的時間裡,這個廣場上的複製體開始變得越來越多,於此同時,整個廣場世界也開始出現了明顯的環境變化。
原來的水平地面,現在成了巨大星球的表面,頭頂上的太陽開始在天空中運轉,平坦的地面開始出現了隆起和溝壑,而與此同時,“吳小清”們一邊避讓著正在進行的環境改造,一邊抓緊時間進行交流。
吳清很快就發現,這些複製體們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社會。
一開始他們大概是以十二個到十五個人為一組,組成小小的人群,因為這個數量基本可以保障每個人輪流說話發表意見,同時也不用擔心等待的太久。
在行星的表面差不多改造好之後,吳小清們這個純粹的單人社會也出現了最基礎的社會秩序。
他們給所有人都編了號碼,並不是按照複製出現的先後順序——這個順序也沒法統計。而僅僅是根據大家加入組織的前後順序。
是的,只不過短短一天再多一點點的時間裡,所有的“吳小清”們已經開始成立了最基礎的組織。
他們管這個組織叫做“吳國”,是一種比較調侃的說法。在吳國內部,他們按照順序給所有人編了特定的號碼,在內部,他們就以對方的號碼相互稱呼。
在複製體總人數已經超過二十萬人的時候,吳國的人數也擴大到了九萬。
吳清這個時候已經只能通過數據來了解這個全新的組織了,因為他的一雙眼睛根本看不過來越來越多的個體。
“吳小清”們說話的熱情開始高漲——在經歷了二十多個小時後,複製體之間的思維同步現象開始打亂了,人與人之間開始出現了差別。
所有人的情緒也開始逐漸波動起來,有些人聊著聊著越聊越興奮,有些人卻開始有抑鬱和不安的現象,大概平均兩百多個複製體當中,就會出現一個精神崩潰的人。
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大,但吳小清們卻開始聚得越來越攏,許多後續的複製體都是隨機被分布在這個虛擬世界中的,但他們出現之後,所做的第一時間事情,就是在這個廣場世界的各地點起一支火把,以指引後續的複製者們一起聚攏到大家所在的位置。
虛擬世界中存在樹木,而且可以砍伐和互動,大概是因為呆得實在是太無聊,一部分“吳小清”們已經開始嘗試著勞動,他們把木頭雕刻成簡單的木牌,並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個放在自己的胸口,牌子上寫著自己的編號。
一個編號為3305的人成了這個基礎組織裡最早的書記官——他負責統籌計算最新的編號數字。
第二天的時候,他們甚至在虛擬世界的森林裡開辟出了一大片空地,然後在上面用一個很粗陋的小木屋,作為書記官的辦公地點。他們用樹皮做紙,用碳做筆,一些“吳小清”們開始在地上畫五子棋互相娛樂,另外一些甚至開始畫起了漫畫。
吳清從來沒意識到自己還要這些愛好。
不知道是因為娛樂,還是因為其他,接近30個小時的時候,吳國內部出現了第一例的打架糾紛。
參與打架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十幾個,周圍人沒有人知道原因,架打起來之後,也沒人去勸,大家只是默默的看,然後默默的又去做自己的事情。
十幾個打架的人結束之後,又聚在一起哈哈大笑——其中幾個甚至笑著笑著開始哭了。
這勾起了吳清對吳小清在地球上的一些殘存記憶,這些打架的行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過是一種加強回憶——他們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跟最初的那個吳小清取得情感上的共鳴和聯系。
但是沒用。
吳清的記憶中,對於打架隻存在當時的情緒記憶,至於其中的細節,他一概記不清。
這些經歷對於吳小清來說,本來應該像許言的銀行卡一樣刻在腦子裡的,但是現在……一群吳小清互相打了半天,卻只能最終無奈地停下。
第二天結束的時候,整個虛擬行星上的總人口已經超過了三百多萬,吳小清們接下來出現的速度還在增加,飛速的增加。
大批的建築和城市設施開始出現了,吳小清們開始進一步被空間分割開來,在整個過程中,吳國的官員數量也開始飛速增加,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臨時任免,最奇怪的是,這些任免幾乎都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同意。
什麽人適合幹什麽,在吳國內部的環境中,連說句話都不用,只要書記官征集大家意見時,舉舉手就行了。
長白在這個過程中來看過吳清兩次,當然他也看了這些吳小清們的直播,當他看到,在一個房間裡,有些吳小清已經開始拿起書本,企圖在黑板上推演計算數學公式的時候,驚訝的感歎道:“你們這裡的氛圍是最好的。”
吳清愣了一下,很快就問:“和誰比?”
“還能有誰,你的另外兩名同伴。”
吳清這才意識到奇怪的地方,整整兩天多的時間,他甚至都沒有記起來沈文和許言現在在幹嘛。
他很快就見到了。
沈文那裡還好,大概是年紀的緣故,“沈長文”表現出來的氣氛普遍要比吳小清們更消極。他們並沒有形成如吳小清們一樣的十幾人小團體,也沒有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整合。所有的沈長文們彼此之間幾乎都保持了適當的距離,他們很少說話,即使是說,也都是輕聲細語。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湊在一起說幾個笑話,或者發呆。
真正麻煩的是許言那裡。
一樣的廣場,一樣的行星表面,許言們之間的行為已經是一場災難。
無數的許言在鏡頭中爭吵,幾乎在所有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許言們”互相叫罵甚至攻擊。
“他們只是為了確認自己被複製的順序更靠前,”長白說,“在這裡……最早被複製的人又有更高的參戰資格。”
“參戰資格?”吳小清呆住了,“他們還搶著去上戰場不成?”
“是的,”長白說,“他們似乎相信要是自己在這裡沒有用處,就會被處死,所以每個人都拚命爭取……”
這聽起來的確符合許言的行為邏輯。
“但實際上,他們已經沒有什麽機會了,在你們三個人組成的社會化評估中,許言的分數是最低的,100的滿分只有29分。”
吳清苦笑:“這還要打分的嗎?不及格是不是把我們能送回去?”
“像你們這種封閉式的虛擬空間對資源的消耗很小……不管評測的結果如何,活下來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那沈教授跟我呢?”
“沈教授分數只有47,他的年齡太大了,”長白說,“軍人是一種需要理智和情感完全平衡的職業,缺乏其中任何一種,都會讓作戰實力大打折扣。”
“那……就只有我的複製體更讓人滿意?”
“可以這麽說。”
吳清苦笑:“那他們以後不是要單調死麽……全都是自己……”
真要是回到地球上, 這種日子簡直可以把人嚇到發瘋。這恐怕只有恐怖懸疑電影裡,才會出現這樣的鏡頭。
但實際上,回到吳清複製體的虛擬世界來看,其實這些吳清們相處還是挺好玩的。吳清注意到,此時吳國內部已經出現了基本的法律——嚴禁一些心情不好的個別“吳小清”用罵人發泄情緒,一旦被發現,他們就會把違反這一條規定的“吳小清”驅逐出城市范圍。
吳清甚至相信,如果任由這些“吳小清”們一直這樣培養下去,用不了多久,這些“吳小清”們自己就能在整個虛擬世界中形成一個的團體,甚至進而成為一個獨特的單體文明。
“具體的軍事訓練會持續一個月左右……”長白最後離開的時候,對吳清交代了此次過來的主要目的——通知他關於外界的情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月後你們就會被要去跟智體打上一次……到時候這些人的命運……恐怕不會很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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