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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這很奇怪,她不喜歡吃奶粉,我們已經試了三十多種配方了,她都是嘗一口就拒絕。”
錢鏡從護士手裡接過拉伊莎,她朝他吐吐舌頭,嘴唇周圍都是白的。護士拿過軟布來幫忙擦拭乾淨,然後說道:“我們給她做了身體檢查,她很健康。但如果不吃東西的話,那肯定還是會出問題的,要不咱們試試人……”
“軍團麵包試過了嗎?”錢鏡問道。
“軍團麵包的確沒有試過,那東西太難吃了,小孩子不會喜歡的。”
“試試吧,反正軍團麵包是無害的,對嗎?”錢鏡既然這樣要求,而且軍團麵包的確早就被證明對各個階段的人類身體都有益無害,護士也不會拒絕。很快有人拿來了軍團麵包,錢鏡從上面掰了一小塊,揉碎了放進拉伊莎的嘴裡。
她皺著眉頭,一副“你好討厭”的表情,努力咽了下去。沒吐出來這就是好事情,吃下去就能獲得身體所需要的營養和能量。“這個不好吃,我知道。我回去給你做奶味的、水果味的、糖果味的,臭豆腐味的你一定不喜歡是吧?但是也得嘗嘗再說。”
護士也長舒了一口氣:“能進食就好,軍團麵包也能養活人。不過,你還得想辦法讓她吃些正常食物,味道上調節一下至少不會厭食。哦對了,這裡有一份給新爸爸媽媽的手冊,你拿好。”
錢鏡無話可說,只能說一句謝謝。拉伊莎的問題算是個大問題,突然一下子變得這麽小,會帶來一連串的事情。好在李長守一聽說白旗出事就趕了過來,通過驗證dna的方式確認了那個孩子就是拉伊莎,他說他來負責解決人口登記方面的瑣事。
“拉伊莎沒有親人了,要不你考慮一下送到福利院來?我們肯定會照顧好她的。”
錢鏡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他只是說要考慮一下。對一個還在上大學的男生來說,突然女朋友變成嬰兒了,這種事情誰能碰上?錢鏡肯定要把照顧拉伊莎讓她健康成長放在第一位,而他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因此也就沒拒絕李政委的好意。但他同時認為,無論如何也得帶拉伊莎回一趟白旗雜貨店,那是個神奇的地方,或許會有轉機。
因此,錢鏡完成了自己手臂和肋骨的治療,臉上、腿上還粘著創可貼,樣子還有些狼狽,就決定帶著拉伊莎出院了。有關部門的人對他都很熱情、很友善也很關切,但他總覺得自己不屬於那個地方。尤其是站在高樓玻璃窗向下看,
目光掃過樓下紅磚房旁邊的園林小院的時候,他都覺得特別緊張——不能說是恐懼,最多是種不自在吧。他覺得——同時體內的心靈塑形墨水也提醒他——那裡有相當厲害的東西,不要靠近、不要靠近、離開這裡。
心靈塑形墨水還在,並沒有因為少了條胳膊而有什麽損失。雖然平時心靈塑形墨水大約藏在小臂內側中間靠近肘關節的地方,每次發動能力的時候,墨水也都是從這裡起始,然後從指尖出來的,但挖開手臂(而且是真的挖開了),這個位置完全沒有異常。
那條被鋸下來的手臂中並沒有心靈塑形墨水,而當錢鏡適應了新假肢的時候,墨水就在新的假肢中出現了。還是在那個位置,還是一樣的使用方法。也許心靈塑形墨水並不存在“巢穴”的概念,那只是一個念頭,一種讓錢鏡更容易理解墨水能力的象征。不過不管怎麽說,心靈塑形墨水還在,特異功能還在,魔法還在,這就是好消息。
錢鏡拜托有關部門的人開車將他送回了白旗雜貨店,畢竟他目前的“尊榮”會引起別人懷疑,特別像是那種搶了孩子被打了一頓、但還是帶著孩子逃跑出來、因而漏網、等待被舉報和抓捕的人販子。尤其是拉伊莎的戶口和身份信息沒那麽快就能辦妥並全國聯網,錢鏡要是被抓進警察局,還是得麻煩有關部門的人出面,所以不如直接送到目的地省事兒。
“回來了,只是不知道會如何……”錢鏡抱著拉伊莎,後者掉了一脖子的軍團麵包屑,看來是吃飽了,又開始舒服地打呵欠。錢鏡苦笑一聲:“行啦,反正挨罵的是我……”
他已經預想到回來會遭遇什麽。一直看他不順眼的柳先生定會勃然大怒,劈頭蓋臉罵他一頓都是輕的。接下來呢?或許自己會被開除白旗雜貨店營業員的身份,永遠被趕出這間通往多元宇宙的門戶,而這一次就沒有美女店長來保她了。不過,他可以被趕走,但他要把屬於拉伊莎的東西保護下來,絕不能讓人趁她弱小欺負了她。這家店是拉伊莎的,是她唯一剩下的東西。
店門的鈴鐺響了,門開了,柳先生走出來。白色的長衫、銀色的頭髮、灰色的眼睛,黑色的檀木的手杖,面無表情,有淚。“不準進來!”他吼道:“錢鏡,不準你進來!”
錢鏡皺著眉頭:難道這就要將我們趕出去?他哼了一聲,邁了一步,踏進了院子。
柳先生歎了一口氣,用手杖在地上重重敲了三下,然後緩步走過來。“你為什麽就不能聽我的一句勸呢?一共出去兩次,兩次都是被有關部門送回來的。上一次丟了要塞星那麽好的渠道,爆炸、綁架、九死一生的教訓還不夠嗎?這一次……”
“你想說什麽?來吧,我現在就站在這裡,你想說就盡情說個痛快吧!”錢鏡一隻手護好拉伊莎,另一隻手虛握著,手心中藏著聚成一團的持矛火柴人。白旗雜貨店的范圍內禁止戰鬥,但如果柳先生動手,那就意味著這個限制被解除,他也會放出火柴人。“你還能說出什麽來?你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更看不慣我的行為是不是?以你的心胸,你會想聽什麽,這兩次都是我的錯?對,我沒有保護好拉伊莎;對,我對異世界花的心思比對白旗雜貨店更多;對,這些都是我的錯!”
“不,這次不是你的錯。”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只要把錯誤都按在我的頭上,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繼續每日坐在那裡,像個……”錢鏡愣了一下:“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我是說這次不是你的錯。”柳先生搖搖頭:“雖然這不能改變你是個混蛋的事實,但這次不是你的錯。”
“這真是破天荒了!你居然不是我的錯。這是為什麽?”
“因為事實如此。”柳先生指著自己:“本來應該是我跟著去的,那我就可以保護她。但是也是我提議裝滿車子,拆下了兩個座位。當有關部門加了兩個人的時候,這一提議導致我沒能成行。你的力量太弱,能在雇傭殺手面前抱住自己性命已經令人驚訝,而你居然讓拉伊莎也活了下來。我不能要求螞蟻抬起大象,同時因為它抬不起來而嘲笑。況且,你怎麽也算是稍微抬起了一點。讓我看看拉伊莎。”
“離遠點,我現在還不能相信你!你這個樣子很反常!”錢鏡護住拉伊莎:“哪怕你說得再好,我就是不能相信你會對拉伊莎好,而我絕對會對她好!我就問你一件事:拉伊莎還是這裡的店長嗎?”
“她現在是,很快就不是了。”柳先生搖搖頭:“白旗不會讓一個嬰兒當店長的,哪怕她有足夠的股份也不行。我不讓你踏進來,就是不想觸發這個機制。但是另一方面,也就在白旗雜貨店裡面拉伊莎才能真正安全,她總歸是要進來的,這是個不能解決的矛盾。”
“那些股份是拉伊莎的,不能就被白白剝奪!白旗雜貨店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因為這顯然有失公允,違背白旗的核心規矩!拉伊莎現在沒法說話,我會為她爭取她應得的利益!”
“錢鏡……”柳先生歎了口氣:“你這個精神品質很好,但你沒有這個能力。我建議你盡快走吧,趁許老板沒來之前。白旗雜貨店沒有店長無法經營,而未成年人不能當店長。上一次,白旗雜貨店關門歇業,但是還沒等到對賭協議生效的五年期限,拉伊莎就成年了,她接過了股權成為店長。而這一次呢,五年之內她不可能成年……”
“五年還沒到,你不能說對賭協議已經完成了!”
“對,沒錯,但是許老頭不會再等五年,他估計沒有下個五年了!所以他會要求召開股東會,托管拉伊莎的股權。他可以不要對賭協議的勝利,他要的是白旗!估計他現在就在路上,一會兒就到。”柳先生搖搖頭:“股東會上只會有兩個人,許老頭和拉伊莎的代理人。你,許老頭一點都不怕,我還能讓他忌憚一下。對拉伊莎最好的就是交出一部分股權,讓許老頭獲得控股,然後再想辦法回購回來。許老頭要的只是……”
“你是他一夥兒的吧?你只是留在拉伊莎身邊玩無間道的吧?你這個老不修!”錢鏡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後道:“你知道你讓我想起什麽來了嗎?隊長,別開槍,是我,皇軍讓我給您帶個話,只要你繳槍投降……”
“兔崽子,你罵我是漢奸?!”柳先生舉起手掌,朝下一按。轟的一聲,白旗雜貨店外面的地面整個抖了起來,旁邊工地上傳來了“地震啦,快跑”的叫喊聲,瞬間亂成一團。他的力量控制非常好,白旗雜貨店安然無恙,因此也沒觸發“不準在白旗動武”的限制。
“挺厲害啊!可你知道暗日地球上發生了什麽嗎?我把十公裡的冰面都毀掉了,一個大坑懂不懂!大不了同歸於盡!”錢鏡搖搖頭:“有你這個吃裡扒外的人在拉伊莎身邊,她不出事才怪呢!”
“是你小子的混蛋舉動惹出了各種麻煩,但你總不承認。”
“對,我能力不足,可我全心全意、盡心盡力……”錢鏡話沒說完,就聽到外面有車子駛來。三輛黑色的大型越野車轟鳴著,好似衝鋒陷陣一樣,從泥濘的小路硬擠過來。它們同時停在白旗的院子前面,車門同時打開。兩輛車子中跳出來的是健壯彪悍的打手,另一輛當中是老態龍鍾的許先生。
“啊,白旗雜貨店,我又回來了。”許老頭咳嗽兩聲,面色散發著一種不自然的潮紅。“雖然又多等了一個月,但都沒有白費的。我說什麽來著,兩個孩子能把這個商店經營好?他們以為多元宇宙是什麽地方,兒童樂園嗎?”
“老先生說得對。”打手們異口同聲,聲音洪亮的回應道。
柳先生看了眼許老頭,眼角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他走上前去,微微點了點頭:“股東會的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需要我帶你……”
“不用,我自己走過去就好。站在這裡我就感覺很有力氣,哈哈哈,多少年了……”許老頭目光掃過店鋪,然後看到了錢鏡:“你這個小孩兒還在啊?老柳,他怎麽還在?”
“他還是這裡的營業員,只有店長和大股東可以開除營業員,掌櫃不行。”
“姓佘的……哦,拉伊莎小妞出事兒了,她的股份暫時凍結,現在我是第一大股東了吧?”許老頭指著錢鏡:“行了,我心情好,就不和你計較了。回家吧,你被開除了。”
“你說開除就能開除?”
“對啊,有股權就是能這樣做,你懂不懂事啊?我懶得跟你扯。”許老頭拄著拐杖向店裡面走去。錢鏡按捺不住,剛衝了一步,就發現自己被白旗雜貨店禁錮。當初固定過胡噶的力場球這次將錢鏡裝在裡面。
“這次會議不會有意外了吧?你作為掌櫃的,能不能……”
柳先生點點頭:“我是拉伊莎的代表,這是佘老爺子時期就定下來的,拉伊莎之前也確認過。營業員這邊還有個胡噶,不過他正在外面回不來,算是缺席。 因此……”
“很好,那不就只有你我兩個人?”許先生深吸一口氣,用手杖敲敲地面,邊走邊說道:“那還等什麽?老柳,以後你還是掌櫃,我答應你的事情都會做到。”
他和他帶來的人都想往裡面走,但是被柳先生攔下了:“股東會議,只有股東可以進去,你們這些人還是在外面等著吧。店裡沒有營業員,也不好招待。”
“對滴,要從現在開始立規矩,不能讓不三不四的人在白旗亂來。”許老頭指了指錢鏡:“等他從球裡出來,也別為難他,讓他從哪來回哪去。”
錢鏡被困在力場球中動彈不得,想還句嘴都做不到。他眼睜睜看著許老頭走進去,另一個老頭則走了過來,站在力場球外面對他說道:“錢鏡,你也算是白旗的人了。這個球也就關你五分鍾,忍忍就過去了。從裡面出來後,你該去哪裡,就去哪裡。你不當營業員,這其實是件好事,你還有別的身份,別的生活,你該注意那些才對。”
柳先生快速眨了一下右眼,然後面色平靜地進入店裡。他這是什麽意思?錢鏡覺得自己需要思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