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縣縣衙。
李恪一臉陰沉的坐在榻上,表情難看之極。
這場刺殺是誰乾的,作為當事人的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他沒想到,對方真的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刺殺自己。
坐在一旁的李柯也不吭聲,笑看著低頭不語的李恪。
單對李恪這個人而言,李柯還是比較喜歡的,耿直磊落為人儒雅風度。不過終究是帝王的種,那陰暗的一面也是在所難免的。
從他的臉色便不難看出,李恪絕對知道刺殺自己的人是誰。而且大有一副想要以牙還牙的架勢。
不知怎的,李恪無意中抬頭看了眼李柯,正好看到他那張欠打的笑臉,沒好氣道:“你笑甚?莫不成還在想著你的功勞?”
李柯苦笑一聲聳聳肩:“功勞?殺禍還差不多。”
可不是殺禍嘛,今日是他救了李恪,那別人也會自動認為他與李恪有關系。更重要的是哪位刺殺李恪幕後黑手也同樣會這麽認為。
那問題就來了,他會放過李柯這個搞事情的混蛋嗎?答案顯而易見……
大家都是聰明人,所以聰明人一般從不廢話。李恪略微想了下,面帶愧疚道:“抱歉,將你也卷了進來。”
而後又寬慰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過緊張。此事本就與你無關,而且你官職不高對他構不成威脅,想來他也不至於對你殺手的。”
“他?”李柯露出一個和熙的笑容,道:“‘他’是誰?”
與李柯相處了個把月後,李恪也漸漸對這個手段果敢的少年都了些了解。總歸就是:少年城府,智謀手段皆是上品。但太賤……
尤其是他笑得時候,實在賤得令人發指。縱觀寰宇,也唯有一人能與之比擬而。
“明知故問,我沒心思與你扯閑話。”
李柯苦笑一聲:“這怎麽能是閑話呢,我總要知道我們共同的敵人是誰吧?不然怎麽幫你打他得他叫爸爸呢?”
若是有選擇,他絕對不想摻和李唐家的那些糟亂事兒。人家手足相殘也好,父子相弑也罷,都不乾自己什麽事。
可現在他不想幫也得幫了。若是李恪真想憋著報復對方。那絕對會殃及池魚。至於誰是‘池魚’顯而易見。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暗殺在官道上。
所以,想要安然無恙,就必須要和李恪統一戰線。這不是站位,是別無選擇!
李恪沉默了些許,將信將疑道:“你真的要幫我?”
李柯正色道:“不是幫你,是幫我自己。自打殿下讓王琦來到上楊村的那一刻,臣就別無選擇了。所以,微臣如今只有摟住殿下的大腿死不松手,才有可能安然無恙。”
摟大腿?李恪有些佩服李柯的腦回路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麽赤露露的抱大腿的。
他真的是個人才?確認不是禍害?
李恪也不扭捏,當下站起身,拍了拍李柯的肩膀,目光深邃的看著他:“好!那我就給你這條大腿。不過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有天我倒下了,你也同樣逃不掉!”
生在帝王家的人,有那個不是人精,那個沒有城府?更何況眼前之人還是李世民最寄予厚望的兒子!
李柯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味,這是在逼自己表明立場呢。
由此可見,李恪從來就沒有放下過奪嫡的心思。那也就怪不得人家要弄死他了。這就是奪嫡的代價!
成王敗寇,史書向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
“微臣拜見殿下!”
李柯心中苦笑,
如今這陣勢,他還有的選嗎?而後……一聲拜見,擲地有聲! “好!”李柯哈哈一笑,而後問道:“還有個問題。”
“啥?”
“什麽是‘爸爸’?”
李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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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太極宮甘露殿。
李恪跪在大堂中央,對著自己的老爹擲地有聲,道:“兒臣懇求父皇撤銷長安城的封鎖,至於刺客之事,兒臣也不想追究了。”
“哦?這是為何?”李世民將散落在臉旁的碎發,隨意的挽到耳後,神色中卻閃過一道精光。
自己的老爹李恪太清楚了,就是個順毛驢。凡事都要順著來,除了魏征那個敢死隊隊長外。長這麽大他還從未見過有人敢忤逆他這個鐵血老爹的。
然而今日……
向來以乖寶寶好孩子示人的李恪,卻少有的強硬了一把,直視老爹道:“難道父皇不知這幕後之人是誰麽?”
李世民目光冷了幾分,臉上看不出喜怒,道:“那恪兒不妨說說,這幕後之人是誰?”
李恪苦笑一聲, 面色有些慘淡:“是兒臣惹不起的人。所以兒臣懇求父皇,收回成命。”
李世民頓時大怒,猛拍案幾道:“恪兒是在責怪父皇無能,不能與你做主嗎?”
“兒臣不敢。”
李世民氣極反笑道:“不敢?你若真的不敢,就不會說出這番話了!你既然已知幕後之人是誰,卻不爭不吵,還來到朕的寢宮演這一遭,不就是逼我這個父皇徹查此事嗎?”
查不到?這件事過去了三天,偌大個大唐要是連個真凶都查不到,那還玩兒個屁啊,不如早早散夥,大家一起回家做響馬好了。
別說是李世民,就連那些大臣們也能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了。若是哪個無關痛癢的人,此時恐怕早就暴屍在長安的城門樓子上了。
至於北衙六軍那些‘無跡可尋’的鬼話,也隻說給鬼去聽了。
“父皇明鑒,兒臣之前確有爭儲之心,被人記恨也屬正常。可就為了那麽一把椅子,便要手足相殘嗎?!”李恪悲憤了一聲,頹然道:“如今兒臣不想爭了,也不敢爭了。等父皇撤下封城的詔令,兒臣便即刻啟程回封地去!”
李恪聲淚俱下,仰頭看了眼龍椅上的李世民,神色中盡是不舍與依戀,鏗鏘有力道:“永生永世!不回長安!”
此言一出,偌大的甘露殿霎時間寂寥無聲,李世民頹唐的坐回龍椅,看著跪在地上的李恪,眼中滿是歉意。
此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錯了,誤會了自己的兒子。李恪本就沒想抓著此事不放,也沒有想要反擊。
他的恪兒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