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轉頭看向李閻,臉色晦澀難懂。
“有一些突發事件我必須馬上去處理,有什麽想問的趕緊問,以後你不一定還有機會見得到我。”
“我一直不太理解,傳承和技能為什麽分開計算?”
李閻單刀直入。
閻浮事裡顯示的個人信息是專精,狀態,技能和傳承,其他幾項李閻都能理解,但是他不太明白的是,為什麽把技能和傳承分開,而不把傳承當做技能的一部分。
“在國術中,有打法,演法,和練法之分,八卦掌裡的母掌,秘手,絕招,加起來少數也有幾十種,什麽子胥過關,白馬翻蹄,為什麽不都列在技能裡面?”
貘反問。
“這怎麽一樣。”
李閻搖搖頭,無論是驚鴻一瞥還是黃巾符咒,都是有切切實實的描述效果的特殊能力,而武術中的招數其實是搏擊經驗的積累,需要活學活用,跟技能完全是不沾邊的。
”一樣的道理,我換個方式來解釋。”
貘說道。
“我在初入閻浮的時候,入手的傳承是禍鬥。山海經裡記載行使火焰職權的異獸。同時,我也擁有一個名叫陽火咒的技能。”
他的指尖湧現出一團火焰。
然後把它彈射了出去。
“技能帶給我的,只是一道火咒,購買就能使用,上下限沒有浮動。拋開我能使用火球這一點,我還是一個普通人,而禍鬥帶給我的,是火焰本身。是一切能被稱之為火的東西。是超脫凡物的鑰匙。仙人可以撒豆成兵,穿牆禦物,可不代表會這些的就有資格被稱作仙人。當然,傳承種類稀少,技能卻五花八門,其中優劣,你要自己去比較,不知道我解釋的清楚不清楚。”
”還可以。“李閻點了點頭。
“貘這個稱號,你是怎麽弄到手的。”
“六次閻浮事件,或者傳承複蘇程度達到百分之百。你就擁有了競爭你所有傳承稱號的資格。越珍貴的傳承,競爭者就越多。”
“傳承本身具有高下?”
“當然。”
“這麽說,我以後要自稱姑獲鳥,很難聽。”
“如果我沒記錯,曾經獲得這個稱號的女人自稱夏獲,不過明顯檮杌,或者饕餮這樣的稱呼更適合你,前提是你拿得到。”
“脫落者是什麽?”
“是害蟲。”貘的神色平淡,“還有麽?”
李閻想了一會兒。
“如果你沒有什麽別的忠告給我的話,沒了。”
貘的神色有些驚訝。
“沒了?你就不想問問,行走一次又一次閻浮事件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又是誰制定的這些東西。”
“我隻關心它能為我帶來什麽,當然,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也很願意聽。”
李閻這話半真半假。
貘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站了起來,使勁跺了跺腳。
“我挖掘的新人很多,但是其中第一次就能拿到上吉的評價的新人就非常少,最近運氣不錯。希望這份運氣能多維持一段時間。”
他看著李閻:“把規矩給你講講,第一,行走之間的所有恩怨只能在閻浮事件中解決。不允許在現實中用任何手段乾預其他行走的生活,第二,不要透露關於閻浮事件中的一切信息,第三,盡量不要使用傳承和明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能力和器物,必要時可以自衛,會有人幫你擦屁股,但是同時,你也會接受審查。第四,閻浮事件每兩個月開啟一次,
找個沒人地方,別嚇壞小孩子,想回到那個房間只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冥想即可,就這些。“ “我的後半生,就要在每年六次的垂死掙扎中度過了麽?”
貘看了他一眼。
“無論你的應對如何消極。閻浮也不會抹除任何人的生命,不過想打破製衡自己命運的枷鎖,更要拿命去拚,對麽?”
“那麽,希望以後還見到你。”
“我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
……
“鏘!”
李閻上身赤裸,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上有汗水滴下,漢劍環龍的錚錚鐵聲漸漸停歇。
在他的胸前,一隻七竅滲血,似狼似熊的詭異猛獸趴伏著,身上的毛發竟然詭異地微微顫動!
李閻輕輕吐氣,把漢劍放在架子上面,用溫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
當他揮動環龍的時候,李閻甚至覺得自己能劈開子彈。
一個跑得快的人,不一定有多大的力氣,可一個爆發速度快的人,他的力氣一定不小。
鉤星帶給李閻的,就是無比酣暢的力量。就在剛才李閻揮動環龍的時候,他在一個呼吸的時間裡揮出了足足五劍。錚錚的劍聲甚至在他停手的時候,仍舊未停。
這應該是二十五年以來,李閻對自己的身手最為自信的時候,但也是二十五年以來,他對未來最為惶然的時候。
音像店已經關門了,此刻李閻回了滄州老家,在祖屋的練武房裡,偌大的河間李氏,到了他這輩兒已經分家,幾個表兄弟的感情還不錯,他們各有發展,留在祖屋的一個也沒有,大門鎖了很久了。
李閻回到祖宅,連同置辦物件兒,重新擺開練武房,費了不少的時間。
他的面前是一把柯爾特手槍和10個彈匣,以及20顆手榴彈。
過了今天晚上,就是兩個月了。
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李閻看了一眼,直接接通。
“喂?”
“……”那邊先是長長出了一口氣,“呵,聽你中氣這麽足,看來還有的活。”
對面是個青年男人的聲音。
“我找了家老中醫,病情有起色。”
李閻笑著回應。
“我去你的店裡沒看到人,你現在在哪兒,我找你去。”
李閻看了一眼鍾表。
還有4個小時……
“我還有的活,等不到你哭喪。”
“你的病真有起色?”
“嗯。“
“要多少錢?”
“甭操心,對了,張道靜怎麽樣了,我也有好些年沒瞧見她了。”
李閻嘴角一翹,想起了那個跟她姐姐有幾分相似的張明遠。
“道靜,我也不知道,聽說去了山東很多年了。”
“她在山東?幹什麽?”
“嫁人了唄,這還用問?”
“哦~”
李閻應了一聲,神色恍惚。
“哎,說真的,你的病中醫能治?”
那邊的聲音驚喜之余,還是有幾分猶疑。
“告訴我地址,趕明兒我瞅瞅去。”
“人家是世外高人,你說瞅就瞅?”
“閻子,你可別跟哥哥逗悶子。你到底……”
“這周末,我去看你。”
李閻忽然說道。
“好,就這麽說定了,我讓你嫂子給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手機那邊的男人還在說著,而李閻夾著手機聽得認真,沒有半點的不耐煩,時不時地答應著,手裡則慢慢把子彈壓進槍膛。手指摩挲著槍身。
……
1986年,香港
“打人都力,你搞女人搞得腿軟咩?”
紅鬼叼著煙卷,帶著幾分痞氣衝著拳頭喊道。
“大力點!聽到?”他抱怨著,“最近城寨真是青黃不接,乜鬼貨色都上拳台。都放醒目一點,福義不是失蹤一個拳手就人能頂了,聽到?”
廖智宗陰沉著臉走過來,一句話就讓紅鬼的表情猙獰起來。
“阿紅,太歲出事了。”
……
是夜,九龍城寨大雨滂沱,龍津道被淹了半條街,積水深的地方甚至沒過腰間。
余束踩著埋到她腳踝的雨水,看了一眼一行人前面神色緊張的阿媚。
語氣柔和:“你說的人在哪兒?”
“前面那棟屋子就是了。”
“好,你帶路。”
她點了點頭。
驀然,幾朵火紅色蓮花在暴雨中綻放出來,槍口噴射出的成千上百顆子彈在一瞬間傾瀉而出!如同無堅不摧的鋼鐵洪流,掃進了人群之中。
……
鮮血染紅了半條長街,幾十具屍體堆疊起來,余束打著雨傘,身上披著黑色的夾克衫。眉頭顰著。
“太歲,我真的唔知道點回事?”
阿媚跪在雨裡,眼神渙散,臉上帶著血汙。兩條修長的大腿不住顫抖。
紅鬼的臉色冷硬。
余束蹲了下來。捏著阿媚的下巴。
“大家自己人,你講話我當然信,我記得你當初來香港在馬欄出馬,那個時候隨便一個男人兩百塊就可以上你,你講你跟我,我都肯信你,現在你跟我這麽多年,我點會不信你?”
“太歲……”。
女人站了張嘴。卻咽了滿口的雨水
余束把風衣披在她身上,把她攙扶了起來。
“喝碗薑湯,回去好好睡一覺。你自己拉扯你弟弟很辛苦,我知道,就算真的遇到困難,你跟大家講,我難道會不管麽?”
阿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太歲,我是被逼的,他們綁架了我弟弟……”
“這麽說你承認了?”
余束的語氣不變。
阿媚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瞳孔中反射出雪亮的刀光。
刀子插進女人的太陽穴裡,隻留下刀柄在外面,她的屍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一串血泡漂浮在水面上遊出了好遠。
“阿紅,把她丟遠一點,廖叔,你帶著其他人先回去。”
廖智宗看了紅鬼一眼,點了點頭。
紅鬼抬起屍體,一時間也走了開來。
整條長街,除了暴雨,血和屍體,只剩下余束一個活人。
“還不出來,難道等我自殺?”
一個又一個的腳步聲音由遠及近。
高矮胖瘦,不一而足,他們雖然穿著雨衣,但是如果留心觀察,根本沒有任何一顆雨點落在他們的頭上。
一二三四五……十一個人。
一個彪形大漢越出人群。
放下兜帽。露出一張疤痕密布的臉來。
“背棄閻浮之人,終將被閻浮所背棄……”
“幾十歲的人了,講這種話不覺得尬麽?”
余束啐了一聲。
眼神忽然看向人群之中。
“死胖子,你滿有本事的嘛,帝江都找不到我,卻讓你撿了個漏。”
貘臉色複雜的越出人群。
“本來是想培養新人的,沒想到挖出一條大魚。閻浮這麽多果子,我還真是好運氣。竟然找到了太歲……”
“就算你們找到了我,十一個代行者,又能把我怎麽樣?”
女人歪了歪頭。
“試試看才知道。”
有一個人上前,聲音是個女人。
“哈哈哈哈哈~”
太歲放聲大笑。
一輪巨大黑色月盤擎空而起,暴雨肆虐下雷蛇狂舞,女人長發隨風舞動。
“太~太歲。”
風雨為之一住。
余束轉過頭,看了一眼呆如木雞的紅鬼。
“不是叫你丟遠一點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