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閻把弄碎裂的環龍劍的時候,原本凝視篝火,盤坐如稱姓武士的黑騎鬼卻躁動不安起來。
即便和白老頭共生之後,黑騎鬼已經具備了語言能力,可他依舊習慣沉默,表達意圖的方式,往往是眼裡閃爍不定的紅芒。
李閻看了黑騎鬼一眼,自己也一皺眉頭,驀地,簌簌而落的土塊砸入篝火當中,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火焰扭曲跳躍,映射得李閻的臉上的斑駁光影不住晃動。
上一秒還在酣睡的宋左一個翻身滾到牆角,掛著青色眼袋的雙眼越過窗戶,窗外漫漫的黑夜一如既往,沒有任何異樣。
“有人摸進來了。”
宋左雙眼吊著天花板,扳下手槍的擊錘,清了清喉嚨。
“好像在樓上。”
李閻接口,卻指了指他的右手的牆,兩人對視一眼,四隻眼睛宛如利箭一般刺向那面牆……
轟!
突然,牆皮凸起迸裂,轟然破開一個大洞,飛揚的土塊碎磚後面,一顆震撼彈拋投進來,宋左沒有任何表情,緊握的手槍像是自己擁有生命一樣跳動起來,槍口噴塗出兩道火光,第一顆子彈射進破開的牆洞,帶起了牆後某人的悶哼聲,另一顆子彈則射塌了腐朽的門板,把還在空中旋轉的震撼彈不偏不倚地拍出窗外。
音浪和強光自縫隙射進千場百孔的舊樓,李閻眼睛眯了眯,絲毫不受影響,弓屈的身子暴起跨入煙塵。
飆飛的子彈迎面射來,如果說剛才的震撼彈還透著幾分生擒活捉的味道在裡面,那宋左的子彈無疑激怒了來人。
鐺!鐺!鐺!鐺!
數枚子彈撞在罡鬥上跌落地面,而能夠抵抗足足兩個機槍彈帶射擊的罡鬥,居然在短短四槍內黯淡下來,這種看似不起眼的子彈的威力,遠遠超過大魔鬼湖活屍手中的舊日槍械。
和宋左一樣的野犛牛系列,或者其他,總而言之,這必然是凜冬時代才具備的破壞力。
李閻衝出灰塵,抬眼便看到樓梯口的位置站著一名連同頭臉都捂在防輻射頭盔裡面的作戰士兵。正端著突擊步槍向自己射擊。
噠!噠!
來人腳步輕快騰挪,手裡的步槍不緊不慢地點射,每一顆子彈,都會精準的射向高速騰挪中的李閻的眼窩或者脖頸,彰顯出士兵對槍械卓越的把控能力,以及非同尋常的動態視力。
罡鬥眼看就要承受不住,李閻往前邁步,一道人影自門上倒懸而下,兩把鋒利的戰術匕首交叉劃向自己的脖頸,空氣中彌漫的苦杏仁味道,證明匕首上塗抹著某種未知毒素,哪怕被戳傷,效果恐怕也並不美妙。
一個簡單卻實用的埋伏。
可惜他太過低估李閻的反應速度。
兩把匕首幾乎是擦著李閻的鼻子落空,李閻隻輕輕往後一退,以最小的動作幅度避開這一擊,緊跟著膝蓋如同蝮蛇一般跳起,鞋尖凶悍咬在在這名偷襲士兵的防輻射面具上,裂紋迅速蔓延,複合材料的碎片胡亂扎進這人的眼眶和嘴唇裡,血點濺在李閻的鞋底。
那人被強烈的力道貫穿顱腔,像是隨處可見的枯萎風滾草一樣倒飛出去。
與此同時,李閻身上的青色罡鬥終於承受不住,轟然破碎。
槍聲頓時喧囂起來,不只是兩個,而是至少六名以上隱藏在黑暗中的槍手在李閻失去防護手段的那一刻同時射擊。
“嘖~”
饒是以李閻的凶悍性情,一時間也難以招架,一個鷂子翻身狼狽躲過子彈,掩身躲進了身邊一棟毛坯房裡。
而激烈的槍聲卻並未停歇,200mm的混凝土絲毫不能抵抗帶著刺鼻硝煙味道的粗獷槍械,子彈打在牆上,迸裂出一連串葡萄形狀的空洞,顆顆都有人頭大小,讓本就荒廢的房間更加殘破不堪,像是一個大號的馬蜂窩。
啪!
一名放肆射擊的士兵突然悶哼一聲,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子彈先後擊穿了他的步槍和肺葉,力道讓他整個人仰倒在地。
突擊步槍粗暴猛烈的雜亂槍聲中間,忽然摻進來一道道沉悶的炸裂聲。擊錘敲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穩定,舒緩,有力。
宋左眼神堅定,眼前的荒樓是一片不見五指的漆黑,即便以三階兵種的視力,也只能隱約看到探出來的槍口,可老頭子攥在手裡的手槍卻例無虛發,每次扣動扳機必然能有效地殺傷對手。
每一聲炸響,必有一名士兵栽倒,明明只是兩把凜冬隨處可見的普通手槍,卻在氣勢上把六七把精良的新時代突擊步槍壓得死死的。這已經不是兵種和基因能力的問題,而是在作戰能力上有雲泥之別。
眼看情勢不利,這些來頭不明的士兵佩戴的耳機裡傳來一聲沙啞的電子合成音,李閻聽不清,那些槍手卻齊刷刷地衝了過來,步槍上的照明設備如同一道道明晃晃的長槍,刺進宋左藏身的房子。
而馬蜂窩一樣的毛坯房裡,一道身影筆直射出,伴隨著無數跌落下來的水泥磚塊,徑直對這些士兵衝了過來。
李閻帶起劈啪作響的空氣風壓像是巨斧撲面!
也許在這些士兵看來,被六把突擊步槍集火的李閻已經失去反抗能力,所以放松了警惕,更也許李閻展露出來的突襲速度太過駭人,讓這些試圖縮緊包圍圈針對宋左的士兵根本無從反應。總而言之,當李閻高瘦的背影貼臉逼近,把步槍上的燈光堵得嚴嚴實實地刹那,這些士兵還來不及開第一槍。
青鳳劍華麗的精美劍身在空中迎著燈光劈出一道奪目華彩,瞬間將這把噴塗火光的自動步槍斬成漫天破碎的零件!
這一劍太過迅猛,以至於李閻已經到了眼前,那名士兵依舊徒勞的扣動扳機,手指好似無意義地抽搐。
砰!
李閻反手一劍背在他臉上抽出一道迸裂血珠的傷痕,那人應聲栽倒。
兩道灼熱的氣息逼向李閻的腰眼,左右兩名士兵的步槍前端赫然彈出二十公分長的刺刀刀刃,在李閻抽劍背的刹那,已經對準李閻,黑色作戰服下面的肌肉如流水一般歡快跳動,刺擊的動作無論是角度還是力道,都堪稱完美。
而迎接兩人的,則是手裡的步槍連同刀刃一齊被青鳳劈碎成零件的下場。
面對冷著一張臉的李閻,手中空空如也的兩個人,腦子有短暫的當機。
噗~
又是一劍背。
左邊那人軟軟癱倒,李閻沒有收回青鳳劍,而是順勢架在最後一名士兵的脖子上,一拉他的脖領子擰腰轉身,面對槍口把大部分身子擋在他身後。
槍聲戛然而止。
宋左手指一攀牆磚站了起來,手槍穩如磐石,對準一名士兵的胸口。
“你們是誰,為什麽攻擊我們?”、
對面的幾名士兵面面相覷,最終,其中一人摘下作戰面具,露出一張上唇留小胡子的中年面容來。
他揭開肩膀上的尼龍粘扣,露出鮮明的肩章來。
“黑星戰車i區第六野戰軍,勒令你們兩個人放下武器,接受審查。”
宋左臉色大變,李閻則冷笑不止:“這麽理直氣壯?剛才幹嘛不直接站在門口喊出來。”
即便被李閻和宋左殺的灰頭土臉,小胡子中年的臉上也看不到一絲頹喪或者氣急敗壞。
“我承認我小看了你們,作為歉意,我可以再重複一次,黑星戰車i區第六野戰軍,勒令你們兩個人放下武器,接受審查。”
李閻一邊咧嘴一邊搖頭,說實在話,眼前這人的話非但不能讓他感受到半點威脅,反倒讓他對黑星戰車的評價和印象直線下降。
粗暴,自以為是,在作戰受挫的情況下,依舊洋溢在臉上的蔑視,讓李閻簡直懷疑眼前這人的智商。
鐺啷~
兩把手槍和水泥地碰撞的聲音分外清脆。
李閻有點不敢置信地偏過頭,扔下手槍的竟然是宋左。
宋老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衝李閻微不可查地咬了咬頭,雙手高舉,慢慢放在腦後,蹲了下來。他能憑借兩把手槍和複雜地形把這隻作戰小隊全部消滅在大樓裡,可此刻卻像一個衰弱的普通老人一樣放棄抵抗。
小胡子的視線移動到李閻身上:“我欣賞身手凌厲的戰士,即使那個人來自荒野。 可我不想重複第三次。”
臂章是真的,不要招惹他們。
李閻在宋老頭的眼中看到了這麽一句話。
這個眼神訴說著一個自幼在荒野摸爬滾打的獵人最切實的守則。
生存,忍耐,以及在更怯弱者身上才能保持尊嚴。
李閻對此報以沉默。
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天花板抖動得更厲害了。
地平線邊際,綠色履帶卷過砂礫,銀色裝甲的熊式坦克衝出地平線,半掛式越野卡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數顆粗獷剽悍的黑色導彈高昂著彈頭,支架依托的發射器直指天空。李閻甚至能親眼看見車廂裡滑動電子戰術板,面無表情的黑色製服士兵。
那種撲面而來,無比凌冽的感覺,和裝備了槍械坐上越野車便四處張揚的暴力組織完全不同,而是莊嚴肅穆,無可抵抗的權力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