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國自立國算起,已有三百余載,歷經一十八代賢王,不曾有過暴虐寡恩之君。
除了先祖錢安以八百子弟起事,席卷江東以至裂土封王外,其後代諸王皆居深宮,以馭百官,用儒學教化四方,不再親臨沙場。
直至十年前,慶國的百姓才一度以為他們又將迎來一位能征善戰的新王。
先王膝下諸王子中,有名哲者幼而智勇,英武不凡,好飛鷹走狗,打獵下棋,歌舞吹彈,無論是朝中文武還是坊間百姓都言其類高祖。
當是時,慶國積弱多年,納貢四鄰,為諸國所輕賤。武國以莫須有的通倭之罪,斥責慶國乾預三韓戰亂之事,起精兵三萬,裹挾民夫號十萬,浩浩蕩蕩南下伐慶。
老慶王血書急使求救於洛陽,恰逢漢帝忽崩,新皇尚未繼位,大漢朝廷根本無暇干涉諸侯紛爭,甚至連個象征性的調停詔書都不曾頒下。
無奈下,慶國隻得調衛戍金陵的南北二軍倉忙應戰,同時急令各州府遣兵勤王。
慶武野戰於淮州,慶軍承平日久,武備松散,不經戰陣,隻一交兵便望風而靡,不戰自潰,二十萬中央軍及勤王雜軍冰消雪融,轉瞬間就敗得乾乾淨淨,就連號稱慶國最通兵事的兵部尚書陸圭垣大儒,也慘死在亂兵之中。
武國大軍長驅直入,隻三日便陳兵長江以北,掠奪錢貨人畜無數,金陵震動!
就在此國破家亡之際,錢哲臨危請命,單騎出城,精選慶州、苽州、瑛州、凌州四地良家子三千余人,編練半月。
恰武國大軍為長江天塹所阻,驕縱懈怠,分兵連綿,錢哲率軍於燕子磯大破之,陣斬武國大元帥田伯信,奪旗而還,慶國萬民沸騰。
之後錢哲被先王封為秣陵郡王,恩寵之意昭然若揭。錢哲也不負重望,以破武之兵為骨乾,建立武策軍,屢挫武國,威震中原。
之後錢哲又率兵伐南越,鏖兵半年,大戰一十一,小戰七十七,親冒箭矢,斬將奪旗,為慶國一百五十年來第一次開疆擴土,盡取閩江兩岸膏腴之地。
南越王驚懼遷都三百裡,向慶國上表稱臣,更遣太子為質,慶國在諸國中聲望一時無二。
秣陵郡王立下這般潑天的大功,又是王后的嫡子,世人都以為其將理所當然地成為下一任慶王,可最後繼承慶王位的卻並非呼聲最高的錢哲,而是其一母同胞的兄長,一直無甚出彩的昌南王錢毅。
一時間各種質疑和猜測都甚囂塵上,認為是昌南王一系偽造遺詔的有之,認為老慶王臨終昏聵的有之,認為武策軍將起兵靖難的也有之。
但是執掌武策強兵的錢哲最終並沒有任何怨言,更沒有任何過激的動作,只是順從先王遺詔,遷府錢塘,似乎安心地做起了他的閑散郡王爺……
……
秣陵郡王府東苑,一處書房中。
錢哲將兩苑兩府一些重大事務的報告作完批注後,放下了毛筆,用力捏了捏眉心,對一旁說道:
“顧大伴,你說孤如今掌管這小小的郡王府,僅僅一畝三分的地方,已經這般枯燥乏味,每日被這些理不完的俗事,擾得脫不開身,孤那金陵城裡頭的兄長,要管著偌大一個慶國,怕不是得愁白頭髮啊?”
顧老太監一張枯樹皮一般的乾瘦老臉上,聞言露出幾分不屑的神色,低下身子恭敬地說道:“郡王殿下,依老奴看,您那兄長怕是樂在其中,自然不會覺得枯燥乏味了。”
錢哲搖頭笑了笑道:“那倒也是,
他自小就愛算計這些個,肯定不會無聊。對了,孤數了數時日,再過三天就是母后的六十大壽了,咱們郡王府的壽禮備上了吧?母后不喜奇珍異寶,你是知曉的,孤雖然無法親至,這心意可不能不到。” 顧老太監點頭輕聲道:“回殿下,已安排妥當了,都是精選的閩地的特產,雖不名貴,但金陵難得一見,太后娘娘一定會喜歡的。”
錢哲道:“顧大伴有心了,速命人送去吧,別誤了時辰。”
顧老太監低眉道:“回殿下,老奴早幾日就已差盧大管事親自把壽禮押運去金陵了,恰好與安河郡王一路,相互照應著,誤不了事的。”
錢哲聞言笑道:“孤那兄長倒是生了個好兒子,玉哥兒可比他爹小時候那悶葫蘆的樣子能折騰多了,小小年紀就把慶國都快跑便了,還想帶著穎兒瘋鬧,簡直……簡直像孤嘛……”
“咳……咳咳……”顧老太監一時沒有跟上郡王殿下跳脫的思路, 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父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穿著嫩綠色衫子的青春少女一蹦一跳地進了錢哲的書房。
後面緊接著走進來了一個穿著錦衣的婦人,她雖然年近四十,可保養得極好,皮膚依然保留著迷人的光澤,五官清秀可人,面容上與之前那青春少女有著六七成相似。
錢哲見到來人,臉色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愛妃,穎兒,這一大早的,你們兩個怎麽都來了?”
小郡主跑上前去,拉著父親的袖子嬌聲道:“父王,我聽母后講,你今天會去看那些被摩尼教妖人傷到的人?”
那俏麗婦人也盈盈地道:“殿下,妾身聽聞這次咱們府裡受傷的人頗多,這些都是忠於咱們郡王府的義士,若是怠慢了,可叫人心寒,妾身特地準備了一些家傳的傷藥,也想和殿下一起去慰問慰問。”
錢哲寵溺地拍了拍女兒的手,呵呵笑著抬起頭對郡王妃道:“愛妃,你有心了,不過孤這次厚著老臉,從唐師那兒討來了二十多名錢塘府的頂尖大夫,個個都是杏林聖手,怕是沒有愛妃的用武之地咯!”
郡王妃微微一笑道:“幫不上忙,去看看也是好的,行醫一道總是得博采眾長,才能查漏補缺,妾身也想多見識下錢塘府名醫們的本事呢。更可況,恩當出於上,妾身自當為殿下分憂。”
錢哲聞言哈哈笑道:“那就多謝愛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