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醉玲瓏十裡外,芙蓉山的一個偏僻之處,此地遙望西湖,草木蒼翠,行人稀少,但也會偶有文人墨客來此遊玩踏青。
“李兄,你說的那眼靈泉究竟還有多遠,距離下午的賽事可只有一個時辰了,萬一錯過此等盛事,那可是會遺憾終生的!”
“是極,是極,這靈泉也不會跑了,我們明日再來吧,時間充裕下吟詩作賦,才是一番美事,太倉促了反而失了味道。”
“諸位莫急,過了這片林子就到了……”
五個長衫飄飄,書生模樣的男子,一邊有說有笑地觀賞風景,一邊走進了一處密林,笑談聲漸漸遠去,然後在某個時刻戛然而止。
……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方才那幾人整理著衣衫,原路走出了林子,但若是有人走近細看,便能發現其中四人面目,卻和之前有了些許的變化。
……
“李公子,這幾人身份沒有問題吧?”一個略有傴僂的“青年”書生開口說道,聲音卻是詭異的蒼老之色。
先前被人稱作李兄的青年男子恭敬地答道:“薛長老放心,這幾人和在下一樣,都是九溪書院的學子,身家清白,幾輩的良人,衙役們是不會多疑的。只是薛長老,他們畢竟和在下同窗多年……”
“哼,他們中的乃是我弱水旗內獨有的夢蝶香,半日後自會蘇醒。”傴僂書生冷聲說道:“但你既然已經皈依聖教,今後便要一心為聖教做事,切不可存婦仁之念,須知明尊出世,天下太平,些許犧牲,不值一提!”
“明尊在上,我輩其下。戒奢成儉,相持相幫。為善去惡,唯光明故。救民水火,解民倒懸。弟子萬死而無悔!”李姓弟子連忙跪倒在地,面色無比狂熱虔誠。
……
未時三刻,暑氣略微散了些,觀眾們陸續回到了比賽場地,第二場文賽將會在申時準時開始。
上午的比鬥實在精彩,因此幾乎沒有人會轉讓自己的腰牌,放棄下午的觀賽。故而衙役們複查了一些入場之人後,難免懈怠了下來,五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稍作檢查,便順利地走了進去……
或許是因為上午原本很有把握的武鬥失利,主持賽事的宋向南大管事也沒了說廢話的興致,簡單說明了比賽的規則,便匆匆宣布比賽開始。
對於每個才子來說,擅長的詩文題材不盡相同,為了兼顧效率和公平,比賽采用了抓鬮的方式。
幾個家丁模樣的男子搬上一隻箱子,兩府的宋管事和谷管事各自在紙片上寫下三十個題眼,一共六十張紙條折疊好了,放入箱內。
這時候,從秣陵郡府一方的席位上陸陸續續走出了十來個人,有白發蒼蒼的老者,也有意氣風發的青年,一同站上了高台上的一側。
而汝南眾人那邊卻隻緩緩走出一個年輕人,長衫飄飄氣度不凡,手上輕輕搖動一把折扇。
……
“汝南人也太自大了吧,就派一個人來?太看不起人了!”
“就是,那位老翁你知道吧?那是郡王府的竹老,當年被先王稱為有狀元之才,詩文可是相當不錯的!”
“對,對,還有那個白衫的公子,我認得他,他是西泠詩社的杜公子,乃是新晉的錢塘府第二才子!”
“咦,錢塘府第二才子不是什麽蘇公子嗎?”
“你這是多久的老黃歷了,蘇公子折在詩詞鬼才柳大才子手上,已經淡出江湖了。”
“那第二才子為什麽不是柳大才子?”
“呵呵,
柳大才子之才華可比日月,已不是區區錢塘府排名可以概述的了……” “……”
見到汝南郡府居然如此托大,只派了一人應戰,觀賽眾人心中都長舒了一口氣,覺得已然勝券在握。
那年輕人聽著場邊的嘈雜之聲,嘴角揚起一絲不加掩飾的譏笑,把折扇“啪”地一收,腳尖輕輕一點,就瀟灑地飄上了高台,引得全場一陣驚呼。
忽然,人群中有人震驚地叫道:“詩劍無雙袁若望,他是汝南書院第一才子,同時也是第一劍道高手的袁若望袁公子!”
“袁若望是誰?有點耳熟啊……啊!就是那個寫下《春水八重山》的袁公子?”
“是啊,就是他,我去北面走商的時候,正好碰到他探花及第,跨馬遊街,有幸遠遠見過他一次!”
“彼其娘之,這等猛人也來了,我們還比什麽?”
“唉,我們慶國畢竟東南小邦,拿什麽去和上國相比,底蘊實在差了太多!”
“……”
如同水中砸下巨石,瞬間激起巨大的浪花,然而在浪花之後,便是遍野哀鴻,哪怕是再樂觀的人也不敢提勝利了,而是討論如何敗得體面一些,不要那麽丟人。
場邊一片唉聲歎氣,高台上參的賽錢塘府眾人也是心神震蕩,人的名,樹的影,詩劍無雙的名頭實在太大了,還沒比試,不少人就萌生了退卻的想法。
然而此時也晚了, 若是真的不戰而敗,臨陣脫逃,別說是錢塘府,就是整個士林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即便是如竹老,杜公子這樣的詩文好手,此時也是有苦難言。
先王誇他竹某人,可不是說他詩寫得好啊,而是說他做事四平八穩,老成持重,但是文似看山不喜平,寫詩作詞四平八穩,那還看個屁啊……
而杜公子,好吧,幾個月前他還安心快樂地做著錢塘府的第三才子。說是第三,其實和前二有著雲泥之別,不曾想居然天上落餡餅,又進了一步,可這進的一步,卻惹來了今日的禍事,杜公子心裡苦啊!
無論眾人如何淒惶,比賽還是按時開始。
為了顯示公平,由汝南方面抓鬮,袁若望無所謂地伸手一摸,拿出一張紙條,展示開來,只見上面寫著“北戎”二字。
“嘶!吟詩作賦怎麽還有這種題眼的?這不是難為人嘛!別說杜公子,就是竹老這輩子都沒去過北地,更沒經歷過戰事啊!”
“就是啊,寫詩作詞,不是應該才子佳人,風花雪月嗎?”
“這肯定是汝南人出的題目,啊呸,真不要臉!”
“話也不能說,聽聞漠北蒙韃連年入寇,摧城拔寨、飲馬黃河,隨時有傾倒華夏之危,這也算是時題啊。”
“哼,危言聳聽,蒙古韃子作亂那是北人的事情,管我們南人什麽事,要我說,那些北人都被韃子們砍死才好呢,啊!你打我幹什麽……”
“娘的,老子打的就是你這種人!”
“啊喲,大哥你輕點,別打我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