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飯點的時候，消失了整整一日的錢玉總會準時出現在餐桌旁。

“哦！”柳風手中擺弄著一件事物，隨口應到。

“你就一點都不關心嗎?”錢玉砰的將端到一半的飯碗碰在桌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問道。

“啊?”柳風抬起頭，一臉茫然的道:“我一介布衣，關心她一個郡主幹嘛?”

“哎！”

錢玉歎了口氣道:“落雪姑娘去哪兒了?”

“什麽落雪姑娘?”柳風再次一臉茫然的問道。

“你……”錢玉白皙的面孔漲紅，過了半天才說道:“隨你去吧，總之小穎是我看著長大的，誰欺負她，我都絕不會放過。”

“你今天怎麽了?莫名其妙的。”柳風夾起一塊魚肉，放進錢玉的碗裡:“嘗嘗這鰣魚，老方今天剛從富春江邊買來的，很新鮮。”

“你知道小穎幾歲了麽?後天是她生日，十五歲的生日！”

錢玉搖了搖頭，王族女子到了十五歲，便要婚配了啊。

錢玉一邊用筷子在碗中攪拌，一邊說道:“吏部尚書之子，平西將軍之子，長興侯之子都已經向王叔提親了，父王也是支持的。”

柳風微微有些吃驚，這錢玉的老爹怎麽這麽熱衷於侄女兒的婚事啊！

不過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秣陵郡王膝下無子，只要不過繼，不招贅，那麽就缺乏進取的原動力，這是讓他心安的事情。

最是無情帝王家，之前可以將侄女兒推向汝南，如今自然也能鼓動貓貓狗狗提親了。

撇了一眼錢玉，這貨該不會看不出自己老爹的心思吧?

說起來，慶國第一順位的王子，常年流連在錢塘府，這本來就是件怪事。

“對了，你手上的是什麽?”錢玉忽然注意到了柳風手中一直撥弄的小玩意。

“指南針。”

“類似司南?用來做什麽?”

“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打算組織一次野外采風，秋天的藥材非常多。”

“你小心，不要……”

看到錢玉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扒拉了一口魚肉拌飯進到嘴裡，柳風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不要什麽……啊……”錢玉忽然捧著嗓子滿面通紅。

“不要吃魚時說話……”柳風弱弱的道。

……

傳說中喉嚨卡住魚刺可以用醋軟化，甚至還有升級版，說是可用鴨子的涎液替代陳醋，效果更加。

顯然這些所謂的民間偏方並不可取，反而有可能因為刺激食道，造成攣縮，使得創傷加深。

壓舌板，裂隙燈，手電筒，血管鉗……

讓錢玉背靠牆壁坐在板凳上，柳風半蹲著找了半天，馬步時間見底，隻好一手支在錢玉腿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從咽後壁處取出了一根小小的硬刺。

“小郎中，嘗嘗本郡主的手藝！”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少女，小心翼翼的端一隻小砂鍋走了進來。

愣愣地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手中的砂鍋掉落在地，破碎成了數瓣，裡面的濃湯灑落一地。

“郡主殿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這樣的，我發誓……不信你問錢兄！”

“錢兄?”

“嗯嗯啊啊…”

錢玉指著自己的喉嚨，欲哭無淚……

……

“柳兄，小穎說要回郡府去了。”

最慶幸的當屬馬姓書生，第四小隊中其余四人，每每都是那麽堅定的選擇不參與賭約。

說起來自己當時也非常動心，若不是按小隊為單位，自己肯定也要像大多數同窗一樣，去挖那被稱為下水道的東西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

柳風的課程依然穩穩的超過了汪老太醫，成為了學員們第二熱愛的課程。而且總是能用最直觀的試驗，將晦澀的理論具現出來，而不是泛泛而談，古之聖人，莫過如是！

至於為什麽不是第一，這自然是因為陳嬌嬌這個女先生，她在學員中擁有超高的人氣。

很顯然，醫理枯燥乏味，醫學典籍更是讓人昏昏欲睡，但偏偏在這門功課上，學員們是聽得最認真的……至少看上去是最認真的……

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每喝一口水，每吃一口菜，甚至是每一次呼吸，都會有如此多的蟲子進入自己的身體，一陣陣惡寒從心中泛起。

有些心裡脆弱的人，比如第四小隊馬姓書生，便當場奪門而出，在牆角邊吐了出來。

當然也有無比心大的，比如張大寶，他從不可描述之處找了一根毛發進行觀察，並同頭髮進行了比對，初步找到了決定毛發彎曲與否的微觀結構，柳風黑著臉對他進行了表揚……

如今哪怕是最自負，最驕傲的年輕人，在柳風面前也都乖巧的像隻綿羊，除了畏懼之外，也多了一分發自內心的敬愛。

萬物運行變化，人體生老病死，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總而言之，在經過一次次賭約之後，柳風校長辦公室裡，契約已經放滿了整整三個抽屜。

而大部分學員，在畢業之前都將一直為令人敬愛的柳校長無償工作。

兄弟，我開玩笑的啊！

葉公好龍而已！

這是學員們，經歷了無窮無盡的資本家血腥壓榨後，在一個個腰背酸痛的夜晚裡，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在淚水的結晶中所悟出來的真理。

柳校長的賭約，便是死神的邀請，友情伸手，千萬握不得！

十多天時間過去，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柳氏青蛙電擊試驗，柳氏膝跳反射試驗，柳氏狗與鈴鐺試驗，柳氏自由落體試驗，柳氏棱鏡分解太陽光，柳氏許扭秤試驗，柳氏光干涉試驗，柳氏鍾擺試驗……

……

自從第一批學員淚水流乾後，醫學堂中便流傳著一個傳說，永遠不要和柳校長打賭，否則他會將你的褻褲都贏走。

實驗的結果是殘酷的，當一個個學員從載玻片上的水滴中，看到無數的微生物在蠕動時，他們的嘴巴裡能夠塞下兩個雞蛋。

一雙肉眼，便果真能看到那個微小的世界，那一刻，驚恐多於驚喜，驚怕多於驚訝。

雖然嘴上說著什麽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之類的，可真正從水中，從土壤中，甚至從自己的皮屑上，看到了一條條蠕動的小蟲，學員們多年來形成的世界觀猛然間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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