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音,王慶心中激動,連忙放下手中活計去開門,只見外面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穿著破舊的官服,這人王慶認識,正是這一帶的地保。
王慶知道征兵的軍帖就是這個家夥送來的,因此上滿面笑容,這可是及時雨啊!
地保倒是被王慶的反應給弄的一愣一愣的,因為他負責收稅征兵拉勞役這些事情,在這一帶,可沒有落多少好,不少人都在背後說‘地保進門,準沒好事。’
地保也早就習慣了這些,他也沒想著要落多少好,別人給你的評價再好,家裡日子過的恓惶,又有什麽用?屁用不頂!
但花家這個女子的反應,卻著實令他有些意外了,當下心中有些好笑的道:‘這會兒對我笑,待我說出此行目的,看你還笑的出來,不在心裡罵我就算你厲害!”
當下開口道:“花父在家否?”
王慶點點頭:“在家養病。”
地保也不在多言,從袖中取出一個帖子,打開之後,尋找一番,指著其中幾個字道:“可汗大點兵,有你阿爺的名字,你家需要出兵一員,武器自備,最遲後天下午,一定要趕往縣東郭莊匯合,然後一起前往邊疆。”
說完見王慶伸頭往軍帖上看,心中有些好笑,出言笑道:“可曾認得這上面都寫了些什麽?”
他說這話裡雖沒有什麽惡意在其中,卻也有著一些他的得意。
這年頭大多數人都沒有的接受教育的機會,能認得幾個字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地保如果不是小時候上過一段時間私塾,也乾不了地保這個事。
認字這事是他心中最為驕傲的地方,因此上每當見到有人當著他的面看字的時候,他就會習慣性的問上一句,然後再在別人或是窘迫或是遺憾的回答聲裡,得到極大的滿足。
眼前這花家算不得富裕,即便是富裕了也不會讓女子這樣的賠錢貨來讀書認字,他問出這句話,心裡已經做好了聽到預料之內回答的打算。
王慶見到地保暗自洋洋得意的神情,心中不由好笑,怎麽說自己也是接受過義務教育上過高中讀了十幾年書的人,還在白大詩人體內呆過一段時間,卻在自己面前擺弄這些?
壓著心中笑意,一臉嚴肅的搖搖頭道:“不認識,不認識。”
地保愈發得意了,指著上面道:“這是你父親花滿倉,這是村東頭的張麥子,這是劉滿屯……”
自顧自的指著上面念出了幾個名字,見王慶有看過來就合上軍帖,搖頭歎息道:“唉,你說,我給你說這些做什麽,你一個女娃家又不認識。
別想字的事了,這不是你能想的,趕緊回去把點兵這事給你阿爺說,可不能耽誤了時間。”
說著將軍帖小心翼翼的收起,放到袖筒裡,朝著別處走去,頗有些一曲肝腸斷,何處覓知音的蕭索之意。
王慶心中好笑,來到院門內,花木梅就問道:“木蘭,剛才是誰找阿爺?”
王慶笑道:“地保,說是可汗大點兵,要咱家出一人應召呢。”
花木梅見到王慶笑容滿面的回來,以為是好事,結果卻聽到這樣一個堪稱噩耗一般的消息,心中一驚,手下意識的一擺,梭子上的棉線就崩斷了。
她看看崩斷的棉線,再看看依舊滿面笑容的王慶,氣不打一處來,開口埋怨道:“你個死丫頭,阿爺年老有病,木力年紀幼小,咱家沒有適合應召之人。這樣的禍事將在家門口,虧你還笑得出來!”
王慶心道一時間得到喜訊沒能忍住,
忘記了收斂,沒有意識到對於這個家庭來說,是禍事一場。 不過也虧得花父有病,木力年幼,不然自己如何又機會上戰場,擺脫嫁人這個尷尬的局面?
依照花木蘭目前的狀況,即便是沒有吳家小郎的糾纏,也一樣到了嫁人的年齡,自己又沒有彎,怎麽接受這樣的事情。
眼見得花木梅從機房裡跑出來,六神無主手忙腳亂想要告訴父親又擔心阿爺接受不了不知道如何開口的糾結模樣,王慶開口道:“阿姊不需憂心,爹老弟幼不是問題,還有我在,一樣能夠……”
“趕緊織布去!少在這裡貧嘴,我去找阿爺商量!”
不等王慶說完,心煩意亂的花木梅就吼他了一嗓子,然後匆匆的往花父所住的主屋而去。
誰嘴貧了?說著真心話還沒人信。
王慶低聲嘟囔了一句,也朝著主屋走去。
進了屋才發現,花木梅擦拭著這桌子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樣,現在是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將這件事情說給花父,又該怎樣說。
這件事早晚都得說,在糾結也於事無補,沒有多少顧及的王慶,張嘴就來:“阿爹,剛才地保說,可汗大點兵,要咱家出一人應召。”
聲音落下驚得在一旁納鞋底的花母一個激靈,花木梅氣的一巴掌抽在王慶屁股上,倒是花父沒有太多過激的反應,顯得沉穩。
“這…這怎麽會這樣?會不會是地保弄錯了?怎可能就輪到咱家出兵了?咱家又沒有可用男丁!我去找地保問清楚。 ”
花父沒說話,花母放下手中小笸籮戰了起來,說著就要往往外走。
花父擺擺手道:“別去了,卻也沒用,這些年來,你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麽德行?既然說是有我家,那就一定有。”
“那…那這該如何是好?咱家這情況……”花母說著淚就下來了。
花父從床下來,拍拍衣服道:“身為軍戶,這點早我早就想到了,說實話,現在的情況比我想的好多了。
木梅、木蘭都到了成家的年紀,能夠照看家務了,木力也有七歲了,多少也能乾些活,你們三個帶著木力,怎樣也能活下去。
要是這戰事早來上個三五年,那才是真恓惶。”
“你要去從軍?”反應過來的花母一把拉住花父的衣袖。
花父笑笑:“我不去誰去?當年在戰場上混了十來年,柔然賊沒少遇到,可結果如何?我還不是活的好好的?放心!此行無事。”
花母流淚道:“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現在身子什麽個情況你還不清楚?在家休養還生病,更不要說上陣廝殺了,別的不說,僅是趕路這一項,你就禁受不住。”
花父擺擺手道:“無妨,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有把握,敵人來襲總要有人來保家衛國,點兵落到咱們頭上,沒啥好說的,我不去誰去?
快別哭了,趕緊給我準備東西去!沒聽木蘭說最遲後天就要到達縣東郭莊?”
眼見花母哭著準備離開,一直插不上話的王慶連忙道:“爹娘勿憂,孩兒願意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