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睡了麽?”

　　“呼~呼。”

　　林翰背對著穆語，裝作打呼。

　　事實上，在危機四伏的諸界ol遊戲中，他心再大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入睡。

　　單純的不想和這蠢萌妹子說話罷了。

　　“學長，我知道你沒睡。”

　　穆語面對著林翰寬闊的背部，柔嫩的小手在上面劃著圈圈，自言自語道。

　　“我不會煩你的，就聽我講，行麽。”

　　林翰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然後，頭部作出了個很細微的活動，細微到就像是一次呼吸的起伏般。

　　這個妹子，也不容易。

　　天下大變，沒有一絲自保能力的高中女生，驟然加入了生死危機的逃亡中。

　　就算有他伸出援助之手，可換做一般的高中生，在如此大的壓力下，自殺恐怕會是他們大多數人的選擇。

　　千萬不要以為他們做不出來。

　　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就是生命，但不把生命的娃娃們，大有人在。

　　壓力大了，自殺。

　　不如意了，自殺。

　　委屈了，自殺。

　　林翰做過一個末世影片的調研，采訪了四十多位看過影片的青少年，問道。

　　“如果把你們放在電影裡的世界，你們會怎麽做?”

　　答案是什麽?

　　“當然是找XX病毒，強化成功了就能在一人之上了。”

　　這是中二的學生的答案。

　　“我會盡我所能去救人，維護社會秩序穩定。”

　　這是某個三好學生的答案。

　　“去那裡?我的天，那麽恐怖，我可受不了，可能會自殺吧。”

　　某女生，半開玩笑的答案。

　　但當林翰把這個問題的范圍縮小。

　　“你沒有任何能力，把你放到那個電影最危險的地方，你怎麽辦，請說出真實想法。”

　　剔除掉明顯是開玩笑的說法，林翰大致得到幾個結論。

　　“秩序崩潰，人心淪喪，呆在這樣的世界還有什麽意思。”

　　“和那群喪屍爭食?為了半塊饅頭而廝殺的你死我活?那還是人麽，我受不了，我會瘋掉的。”

　　“世界真變成那樣了，就幾個人獨活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拚一拚。”

　　最後的回答看似積極，但也有著破罐子破摔的意願。

　　生產力較高水平的現代，人類其實並不具備像影視或小說中描述的那種能力——

　　從天堂掉到地獄，就迅速熟悉地獄的生活。

　　這種反差，是常人所不能接受的，是人都會崩潰的。

　　而穆語不一樣。

　　與赤甲蟲鬥智鬥勇，地道逃生。

　　死皮賴臉的跟著表明對她沒興趣的男生，在獨眼巨人的重拳下仍不放棄生的希望，不去做什麽“舍己為人”的犧牲，而是高聲呼救。

　　這個養尊處優，生活豐裕的富家少女，為什麽能適應地獄，為什麽能在失去了天堂的一切後，依舊艱難的絕地求生?

　　“我啊......很膽小，很怕死。”

　　穆語在林翰背上劃著圈圈，緩緩說道。

　　“所以學長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並不喜歡學長您，我只是想找個庇護，庇護我在這個亂世中活下去。”

　　穆語平靜的說著，完全沒有先前的賣萌和膽小。

　　林翰微微閉上雙眼，不說話。

　　“我想鼓起勇氣殺掉那些‘玩家’，但我知道，我不行。”

　　穆語雙手的動作停了，

語氣也多了幾分激動。　　“學長你知道麽，我原來有憂鬱症，我看花草，會想著它們凋謝的樣子，看動物，會想象出它們在屠宰場的嘶鳴，甚至看我的家人，都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墓碑和黑白照片。”

　　“所以我不願意和任何人交流，因為我覺得所有人都會死。”

　　穆語說到這裡，雙手環繞住林翰的腰部，胸脯和小腹全部貼在了他的背上。

　　她渴望有個東西能保住，不是布娃娃或者抱枕那樣的虛物，而是切實的，能保護她的東西。

　　林翰陡然僵住了。

　　沒有感情經歷的他，被一個溫軟香玉從後背抱住，難免會生出一絲反應。

　　但他保持克制，繼續聆聽著穆語的傾訴。

　　“但唯獨看我自己，我不會聯想死亡。”

　　穆語越說，抱得越緊。

　　“很可笑吧，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但這就是真的，我覺得仿佛誰都會死，誰都可以死，但我不能。”

　　說到這裡，穆語的雙臂已經死死的環繞住林翰，語氣悲愴。

　　她比誰都怕死，比誰都恐懼死亡。

　　她的潛意識告訴她。

　　她，絕對不想死，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要活下去。

　　“我的父親是一位處長，平時管我很少，對他我談不上怨恨，但也沒多依戀。”

　　穆語終於說到自己的身世。

　　“我的母親，女強人，當年為了業務和我父親有了一夜，之後便產生了感情，她很愛我，我也感覺得到她很愛我，但是......”

　　穆語說到這裡頓住了。

　　“我卻無法做到像愛自己一樣的，去愛她。”

　　沒有撕心裂肺的吼叫，但淚水和鼻涕，卻早已爬滿了穆語的臉頰。

　　她愛自己，勝過一切，珍惜性命，超過一切。

　　“所以學長，如果您覺得可以的話，能幫助我，讓我活下去麽，我願意付出一切......”

　　穆語把自己的睡衣褪下，身體緊挨著林翰。

　　“我的身體，我的忠誠......學長，人家真的會賣萌會暖穿，會SM會聽話。”

　　話還是賣萌裝嗲的話，但林翰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感覺自己的嗓子啞啞的，眼睛澀澀的。

　　這是一種詛咒麽?

　　比任何人都渴望活著，把活著看著比任何都重要。

　　活著才有一切，現在失去一切，將來也能獲得一切。

　　他欣賞穆語對生命的態度，也厭惡她對生命的態度。

　　生命是極為寶貴的東西，不該為物質困乏而動搖，不該為情感缺失而動搖，不該為無人陪伴而動搖。

　　人要慎重對待自己的生命。

　　但生命卻不是最寶貴的東西。

　　作為精神主宰的地球人，林翰總覺著，還有著比生命珍貴的東西。

　　譬如，信仰。

　　既然穆語的信仰就是活著，那麽他不介意幫一把這個敞開心扉的妹子。

　　“明天去岩化區，我會幫你升級的。”

　　說了這一句話後，林翰右手輕輕挪到穆語長長的眼睫毛上，朝下一推。

　　“安心睡吧，你的身體，忠誠於我一文不值，我只是在貫徹，我的信念。”

　　望著那個厚實的背影，穆語一點一點的將自己褪下的衣服穿上，然後噙著眼淚。

　　“嗯！”